戚夫人突遭呵斥,甚至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大王最喜欢玩笑,保证又是故意吓唬自己的。
“大王,臣妾走了,谁来陪您?您看看,臣妾美不?”
刘邦听到这话,怒目圆睁,“美?除了美,你还有什么用?滚,立刻滚出去!”
说着,刘邦竟然举起巴掌,戚夫人吓得一声惨叫,狼狈逃了出去。
赶走了戚夫人,刘邦尚且余怒未消,在地上来回踱步,一会儿想想吕雉,一会儿又想想刘盈,忽而欢喜,忽而嗔怒……到底是发妻嫡子,无论如何,连着心呢!
正在这时候,突然外面有人求见。
“臣有要事。”
来人是陈平,刘邦怔了一会儿,才让他进来。
“不是紧要的事情,明天再说。”
陈平看了看两边,而后凑近刘邦耳边,低低声音道:“大王,臣收买的人,见到了王后!”
“什么?”
刘邦顿时惊喜交加,浑身不自主颤抖起来。
“你,你说的是真的?”
陈平用力点头,“臣不敢撒谎,确实见到了。”
“那,那她还好吗?”
陈平道:“王后属实非同一般,她在楚营,临危不乱,尚能照顾大王父母双亲,不失国体!”
刘邦鼻子酸楚,几乎哭出来,连忙抬起头,冷静片刻才道:“寡人知道,寡人就知道!她是个奇女子啊!”
随即刘邦抓住陈平,急切问道:“你看能不能给她捎个信儿过去,让她不用担心,寡人就算拼了命,也要把她救回来。”
陈平没有迟疑,“大王放心,臣有十足把握!”
刘邦连忙答应,扭头就冲到案边,提起笔,稍微思索,就开始给吕雉写信,可真正动笔,他又不知道说什么,除了放心保重之外,居然没有更多温存言语好说。
犹豫了片刻,终于想起来,别的没有,还有那个小竖子呢!
刘邦洋洋洒洒,一大半都是写刘盈如何聪慧,颇类乃父……写信的时候,刘邦的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一个得意的弧度。
等这把这封信写完,刘邦又想起来,这么大的喜事,应该和儿子分享,他又急匆匆给刘盈写信,一直忙活到了后半夜才躺下。
身边没有戚夫人陪伴,他的心却踏实充盈……
比刘邦的信更早的是韩信,他急匆匆返回栎阳,仔仔细细询问了算盘的事情。
“太子,半月之内,给臣的军中二百个算盘,臣会安排年轻聪明的人过来学习。”韩信郑重道:“粮草军械臣都有办法,唯独算盘,必须按时送到!此物关系到北伐魏国的大事,臣拜托太子了。”
说着,韩信竟然深深一躬,给刘盈施礼。
刘盈慌忙道:“大将军,你也是盈的师父,更何况这又是汉军大事,弟子怎么敢疏忽,保证按时如数送到。”
刘盈说着,又请韩信坐下放宽心。
过了一会儿,刘盈才道:“师父,我能不能问点您的私事?”
韩信一笑,“太子只管问,臣没什么好瞒着的。”
“那胯下之辱呢?”
韩信吸了口气,神色凛然。
刘盈好奇道:“不方便说?”
韩信摇摇头,“也没什么,其实那事也怪我自己。”
刘盈好奇道:“何出此言?”
韩信道:“我那时候佩着宝剑,招摇过市,本就不妥。凤凰落魄,委身鹅鸭中间,如何得以保全?我是咎由自取!”
这番话和萧何所讲也差不多,剑本事实用性不算强,更多是一种身份象征。天下一统,昔日的贵人都跌落凡尘。
韩信还死要面子,自然要受活罪了。
“先生,您是贵胄出身?”
“算是吧,不过到了我这里,早就不复从前,有愧祖上!”
刘盈又道:“师父出身不俗,满腹才华,为何项羽不愿意用师父?”
韩信忍不住大笑,“项羽只重六国贵胄,似我这般,早就落魄的,人家哪里看得上眼!更何况我这人用兵和项羽大不相同,他嫌弃我,也是情理之中。”
刘盈低头思忖,韩信沉吟片刻,就说道:“太子,要是无事,臣先告退,军务紧急,耽误不得。”
刘盈急忙站起,“师父,我想请问一件事……如果消灭了项羽,你希望天下如何?”
“这个?”韩信呵呵笑道:“自然是天下太平,万民安康了。”
刘盈走到他近前,昂着头,认真道:“我想问师父希望六国贵胄复辟,重回战国,还是天下一统,上下一心?”
韩信最初还是笑意盈盈,可稍微思忖之后,就不免紧锁眉头。
这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
过了良久,韩信才道:“身在楚军,项羽也并未重用韩信。家道中落,又并非六国显贵。而且即便恢复六国旧制,以天下大势来论,还是要一统的。项羽分封十八位诸侯王,大王还定三秦,汉楚争鼎,就是明证!”
韩信突然笑道:“这番道理,还是太子在废丘城下所讲,臣记在心里,也曾反复思量,确实有道理。想一统天下的何止始皇帝一人,又何止大秦一国!只不过没有成功罢了。秦虽亡国,但大势不改,才有汉王继之。”
刘盈听着韩信的话,连连点头,竟又道:“师父,你是真心的吗?”
韩信反问道:“太子疑我?”
刘盈摇头,“弟子没有,弟子只是想问问师父,如果天下一统,师父打算做什么?”
韩信眉头一皱,笑道:“此事臣还没想过……对了,臣不是答应太子,要给你写一部兵法吗,或许臣会著书立说,传继兵家之学吧!”
刘盈用力颔首,笑道:“师父,那你愿意帮着大汉安定天下,捍卫一统吗?”
韩信突然觉得刘盈话里有话,他不由得俯身道:“太子,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刘盈点头,“师父暗度陈仓,那是兵家之仙,始皇一统,二世亡国。我大汉尚未统一天下,日后会如何,更不好说。我想师父能安汉兴刘,为大汉柱石,国之肱骨!”
说完,刘盈朝着韩信一躬到地。
韩信看着刘盈,心中一动,他隐隐明白了什么,急忙伸手,拉起刘盈。
“太子不必客气,韩信知道该怎么办!”
刘盈露出大大笑容,“师父,丞相那边筹划中重建咸阳,我提议在太庙旁,兴建一座凌烟阁,在里面陈列开国有功的名臣。凡是能进入凌烟阁,世代享受香火供奉,便是有朝一日,汉家天下易主,忠臣良将,也会被人世代传诵,彪炳史册,永载人心!”
刘盈道:“左传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弟子以为,以师父之才,师父之功,理当与日月争辉,流芳万古!”
韩信努力保持镇定,可双手依旧在颤抖,刘盈说了三不朽,却只说自己的才华功劳,还欠缺的是什么,不言而明!
想到这里,韩信颔首,“请太子放心,臣承蒙汉王知遇之恩,又蒙太子推心置腹,必定竭忠尽智,为大汉江山,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听到这话,刘盈露出大大的笑容,一转身,跑到了案边,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大字,随后又掏出了那一枚宝贵的玉玺,按在了上面。
然后刘盈转身将纸交给了韩信。
韩信闪目看去,上面清楚写着:安汉公!
刘盈笑道:“师父,这是咱们二人之间的约定,还请师父收下。”
韩信长长出口气,将纸小心叠好,贴身收起,淡淡道:“臣知道了。”
说完之后,韩信转身告辞离去。
刘盈心中暗叹,与其留着让王莽糟蹋这么好的封号,不如提前交给韩信,但愿这位能不负此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