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尘送走糜竺后,又品了一会茶,准备起身洗漱。
门外护卫匆忙来报,一名自称糜家三妹的女子求见。
还没等赵尘回应,糜绿筠已经一路小跑闯进了院子。
晚风拂过她两鬓乌黑的头发,丝丝飘散,轻柔地安抚着她急促的呼吸。
一旁的护卫张开双手本能地护在赵尘与女子之间,然后干瞪眼,无从下手。
总不能对一名温润美丽的女子动手吧?
赵尘回头望了一眼绿筠。
人如其名,她一袭青烟衣裙,轻柔摇曳,清醒动人,在这秋夜之中,仿佛是以一片新春的树叶,精致嫩绿。乌黑的长发轻轻挽起,插着一支碧玉簪子,显得她的面容更加小娇,配上曼妙的身姿确实令人陶醉。
只是一眼,洗去了赵尘整日的烦躁与疲惫。
不愧是留名青史的女子。
有那么一瞬间,赵尘似乎觉得自己刚才的决定是错的。
这般女子任谁都会捧在手中好好爱护。
“不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道德的底线不能破。
赵尘心里默默地自我否定。
糜绿筠眨着硕大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位从没有蒙面的如意郎君。
俊俏的脸颊,配上合身的衣服,朴素但掩盖不住帅气。年轻的脸上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充满着智慧,一头简单的短发,正如同她想象中的军师。
这便是大哥口中的髡刑吗?
糜绿筠似乎觉得短发并没有周边人说的那么糟糕,反而看起来十分精神。
赵尘礼貌行了礼,又对着护卫挥了挥手,随后便邀请糜绿筠坐在先前糜竺所坐的位置。
一杯茶倒下,两人都没有说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面对千军万马,赵尘有千万种计谋。可面对如此貌美的女子,赵尘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行军打仗他时常挂在嘴边,可谈情说爱他没有经验,更不擅长。
赵尘只是一个劲的泡茶、倒茶、品茶,再泡茶、倒茶、品茶…………
糜绿筠十六岁的年纪,情窦初开,家中遇见都是大哥二哥,还有下人。面对怦然心动的感觉,路上想好的那一番说辞早就忘的一干二净。
毕竟想象与现实完全两样。
如同前一刻连见面时候的呼吸都反复练习了,但见面了依旧一句话都不会说。
月圆之夜,凉风徐徐,周边一片安静,氛围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赵尘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询问:“不知糜家妹子来找我何急事?”
要知道这个年代女子是不让单独出门的,深夜来找陌生男子等同于不守妇道,不遵礼节,有辱斯文。
要不是急事,绝对不会赌上自己的清名。
糜绿筠定了定神,壮起胆子回道:“军师,小女子糜绿筠,今夜我来这里,是希望我的人生大事能自己做主。”
赵尘倒茶的手缓缓停了下来,虽然在糜绿筠进门的那一刻,他已经猜到了,但是依旧不敢真的面对。
“小女子并不在乎军师心有所属,只要是尚未婚娶,我便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
赵尘定了定神,面对这般年轻貌美的女子表白,说不心动,那都是假的,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情不自禁也在所难免。
“妹子,女子一生不可托付给两个人,男子也一样。我既然已经心有所属,终究是无法接受你的。何况我家主公乃当世英雄……”
糜绿筠一听就急了,举起手打断了赵尘的话。
“绿筠知道军师乃深明大义之人,对百姓尚且能怜悯疼惜,倾力相救,对绿筠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赵尘无奈地笑道:“可你并不是寻常人家!”
“我与寻常人家何异?伸手见五指,两足并立行走,一袭长发盘在头,都是寻常女子。”
赵尘微微一惊,想不到糜绿筠会有这般见识。
“可你背后有糜家。”
“对,生在糜家,生活无忧,大哥二哥也很疼爱我,却改变不了我生来女子之身。及笄之前,长辈安排,及笄之后,家族安排,结婚之后,婆家安排。明明是自己的一生,却没有选择道路的权力。军师,你说女子这一生还有何意义?”
糜绿筠的话,着实让赵尘哑口无言。
身为现代人的赵尘,接受的都是男女平等的观念,女子与男子无异。
可是放在东汉末年,女子哪有决定自己人生的先例。
这一刻,赵尘仿佛看到了一个知音,兴许糜绿筠的出现,能缓解他内心对于观念认同的渴望。
“你说的对,可是我无法帮你。”
赵尘也有些无奈,毕竟这是糜家家事。
或许就是她糜绿筠的宿命,她无从选择。
可没想到糜绿筠却说道:“军师,现在只需要你点头,就能改变我的人生。”
“我主刘玄德也同样可以!”
糜绿筠蹭得从座位上站起来,咬牙回道:“不行,我不喜欢刘玄德,我就喜欢你!”
这得多大的勇气,从一个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女子口中说出“喜欢你”三个字。
赵尘顿了顿,抛出自己最后的忧虑:“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没关系,我不在乎。军师,从踏进门的那一刻起,我糜绿筠就是你的人了。此事若传出去,有损的不仅是糜家的名声,也有损军师的威名,甚至影响刘玄德的名声。”
赵尘再次吃惊,惊讶的不是糜绿筠的义无反顾,而是她清晰的思路。
糜绿筠又说道:“军师,绿筠可以与你心中的那位百姓家千金和平相处。”
话到此处,赵尘已经退无可退。
沙场征战,从来都是敌军中计,想不到今日赵尘却中了眼前女子的套路。
“事先说明,我常年出征在外,回家的机会很少。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家人,包括你在内,一定要和睦相处。”
见赵尘应允,糜绿筠开心地点了点头。
当即起身说道:“绿筠服侍军师洗漱就寝吧。”
赵尘无奈地笑了笑。
“既然是一家人的,叫我厚德吧。不过,今日起直到收复徐州,恐怕你都不能露面。糜家刚刚投入主公帐下就与尘结交,难免让主公怀疑糜家的动机。结党营私在任何一个主君眼里都是不可容忍的。”
“绿筠遵命,请厚德放心。”
随后赵尘给糜绿筠安排了一个房间,只是房间里除了床褥外什么都没有。
糜绿筠唤来糜家护卫,吩咐了几句,便让护卫回去汇报,并将赵尘的话传达给大哥二哥,让他们也谨记。
自己便就在赵尘院子里住下了。
等吉时过了门再露脸,以免出去被外人看到说闲话。
这一夜总算是平安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