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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波及

    1735年4月26日,小雨,一艘悬挂着齐国旗帜的机帆船缓缓驶出波尔多港,朝加龙河河口而去,准备进入波涛汹涌的大西洋,南下摩洛哥。

    这个时侯,正是波尔多最为舒适的季节,天气刚刚转暖,清风拂面,细雨蒙蒙,靠在船舷一侧,随着船只的摇摆,让人忍不住发出惬意的呻吟声。

    “他奶奶的,这次来法国港口咱们可是吃了大亏,平白地让法国人宰一刀。”一名三旬上下的瘦小男子狠狠地朝河里吐了一口浓痰,嘴中骂骂咧咧地抱怨道:“待返回宛丘(今新斯克舍省首府哈利法克斯市)后,咱们定然会遭到小王爷的斥责。”

    “这不是因为两个月前咱们齐国海军与法国海军发生交火事件,引得法国人借机报复,才这般故意刁难我们的嘛。”庆升号船长任守良抖了抖身上的雨披,看着一艘悬挂英格兰旗帜的商船从旁驶过,砸吧了一下嘴巴,“要我说,在入港的时候,听到法国人要课以重税和收取进港特别费,咱们就应该掉头离开。要么去北边的尼德兰,要么去南边的葡萄牙或者西班牙,都能免了这么一通税费。”

    “你以为我不想呀?”陈州贸易商社主事刘怀昌恨恨地说道:“人家法国人说了,甭管货物是否卖出,只要进港了,都要收费。若是带着货物出港,特么的还要再收一道。这么算下来,跟另外再卖到尼德兰的收益是差不多的。而且呀,还额外多花个把月时间。”

    “法国人这是不准备跟咱们齐国做生意了吗?”任守良感到有些无语,“他们这么一搞,鬼才会上门跟他们进行贸易!”

    “谁知道呢!”刘怀昌也是颇感无奈,“也许,法国人对我们齐国的贸易限制政策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吧。待他们消了这口气,说不定就恢复到以前那般情况了。你说法国人咋想的,海上发生冲突了,要么干脆跟我们打一仗,要么跟我们好生谈一谈,以外交方式解决双方的争端。他们倒好,打也不打,谈也不谈,给你直接搞这么一出贸易限制,对咱们齐国商人和商品施以重税,想让我们齐国主动低头。……这不是在进一步激化矛盾,挑起冲突嘛。”

    “难不成,咱们齐国还能就法国实施贸易限制政策,就跟他们打一仗?”任守良笑着说道:“法国可是欧洲大国,更是欧洲首屈一指的军事强国。咱们齐国海军虽强,但也不能开到陆地上去跟人家干仗不是?记得好几十年前,法国在被欧洲七八个国家群殴的情况下,还硬抗了十几年,并一度在战场上占据上风。咱们齐国要真跟法国打起来,那不得动员倾国之兵呀!你觉得,这可能吗?”

    “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刘怀昌摇头说道:“咱们齐国建国这么多年以来,为了贸易而发动的战争还少了吗?远的不说,就以数年前的齐英战争为例,爆发的原因还不是归咎于贸易纷争?你瞧着吧,咱们齐国现在不对法国人动手,但凡法国人再次陷入欧洲战争中,咱们齐国肯定要趁机出兵教训它。打了一個英格兰,只是让欧洲各国对我齐国深以为戒,要是能再击败强大的法国,那整个欧洲在面对我们齐国的时候,就一定会老实许多。到时候,我看谁还敢拿我齐国贸易整事?”

    “我觉得吧,在咱们齐国,最为好战的不是军人,而是你们这些商人。”任守良听罢,怔了半响,随后幽幽地说道:“你们这些商人,就是恨不得挑起更多的战争,从而为你们打开一个又一个国家的市场,争取到一个又一个最为优惠的贸易政策,然后赚取一枚又一枚黑心的钱币。”

    “哈哈……”刘怀昌大笑起来,伸手指了指对方,“老任呀,伱也是行伍出身,难道不喜欢征服的感觉?”

    “说实话,老子不喜欢打仗。”任守良摇摇头说道:“我呀,现在就希望老婆孩子热炕头,和和美美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呵呵……,以你的资历和经验,即使在汉洲本土也能获得不错的收入,干嘛要万里迢迢地来到陈州?你难道不知道,陈州地处大西洋,乃是欧洲夷人和地方土著环伺的地方?而且,稍有不慎,就会被欧洲地区的纷争卷入其中,从而引发武装冲突。你所希望的和和和美美小日,可不怎么好过呀!”

    “陈王给的薪饷高,而且土地也便宜得跟不要钱似的。”任守良淡淡地说道:“老子运气不好,没赶上我大齐刚刚建国时的好日子,以至于无法积累起足够的资本,成为让人羡慕的豪门大户。而陈国新立,百废待举,自然有我逆势崛起的万分可能。”

    “……”刘怀昌闻言,不由顿时对这位外表粗犷的船长刮目相看,“老任,你他娘的还真有远见卓识。……奇货可居,让你给琢磨透了!《易·乾》有云,‘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你这是深契此意啊!”

    “什么云从龙、风从虎的,咱也不太懂。”任守良咧嘴一笑,“我只晓得,什么事情要是占了先,提前把了位,一定可以吃上最新鲜的。四十多年前,我们村有个老辈本来是文不成武不就的,但就是胆子大敢闯荡,硬是在黔州(今南非)发了大财,听说是挖了一大堆金子,积累了百万身价,建起了好大一座庄园,还开了不少工厂,雇的人手都是好几百人,更是蓄养了一百多名黑不溜秋的奴隶,那日子过得跟贵族王爷似的。咱投到了陈州,不奢望能有那般成就,但能为子孙后代置办起数万亩的大庄园,也就心满意足喽!”

    “土里刨食能赚几个钱?”刘怀昌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的梦想是,能自己开一间商行,买几艘二手的机帆船,在大西洋上来回倒腾,然后慢慢积累发展,最后能做成一家资产巨万的百年老号。”

    “海外贸易确实利润丰厚,但冒的各种风险也着实不少。就像现在这般,因为一场小小的军事冲突,法国人就搞出贸易限制措施,平白利润少了一大截。要是人家翻脸了,说不定连货带人都给你扣了,连个说理的地都没有。”

    “说的也是。”刘怀昌点头说道:“海外贸易的事呀,有时候还真的要看气运。顺风顺水、平平安安到驶到岸上,那是托妈祖娘娘和海龙王保佑。若是正好遇到买家缺货或者市场紧俏,那么一票就能让你发大财,包你吃三年。可他娘的要是气运坏,别说赚钱发财,说不定连货带人都要喂海里的王八。你说说,咱们陈州贸易商社自成立到现在,还不到五年时间,这商船就丢了两艘,也不知道被风浪给掀到海里了,还是被该死的海盗给劫了。可怜那些船上的水手和伙计,最后连尸骨都寻不到。”

    “那两艘失踪的商船多半是遭遇了风浪袭击,沉入大海了。”提及商社旗下的船只失踪,任守良也是唏嘘不已,并且心有戚戚,“多年前,在各国海军的打击下,不论是猖獗的加勒比海盗,还是游曳于大西洋之中的零星私掠船,不说已经完全销声匿迹了,但却是不成什么气候了。况且,咱们商社失踪的那两艘船皆为机帆船,就算没什么武力,但也能凭借灵活的操纵性能,轻松摆脱那些传统的海盗风帆炮舰。”

    “你说,是不是将船造得更大一点,就能避免被风浪掀翻的危险。”

    “可能是吧。”任守良虽然跑了十几年的船,但对船舶的设计和稳定性并不是很懂,只知道越大的船,在海上越是平稳,至于会不会更抗风浪,那就不是他一个老海狗所能了解的。

    “对了,法国专门针对我们齐国商人和商品实施贸易限制,会不会影响我们陈州与新法兰西地区的贸易往来?”刘怀昌忽然想到了什么,立时担忧地说道:“要是局势进一步恶化,新法兰西地区的法国人会不会攻击我们陈州?”

    “说不准。”任守良面色也凝重起来,“我估计,新法兰西的法国人在接到巴黎的训令后,很有可能会对我们采取敌视态度,毕竟,他们的总督和将军可都是国王任命的,定会尊令行事。不过,要打起来的话,咱们陈州虽然人少,但也未必怕了他们。”

    “唉,这事闹的……”

    ——

    5月10日,罗亚尔岛,路易斯堡。

    尽管法国人在签署了《乌得勒支条约》后,不得不忍痛将阿卡迪亚、纽芬兰、哈德孙湾割让给英格兰王国,但仍有很多人认为,北美大陆的未来终究是属于法国,不属于英格兰。

    他们的理由是:海湾(圣劳伦斯湾)地区的门户--罗亚尔岛(即布雷顿角岛)是法国人的,大西洋中的诸多岛屿以及五大湖地区也是法国的,甚至具有无限可能得北美西部地区也是法国的(对此,齐国表示极大异议)。

    未来是公平的,如果,有朝一日法国人重新夺回了宝贵的半岛(即新斯科舍),并用神奇的方法赢得了阿卡迪亚的民心,那么北美大陆属于法国就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了。

    对于这个看法,骄傲的法国人深以为然,觉得自己确实拥有天命,整个北美大陆都在等待着他们去拯救和统治。

    于是,他们在失去了阿卡迪亚、纽芬兰、哈德孙湾后,便立即在罗亚尔岛东南方选了一片安全、宽敞的地方,建起了以国王路易十四的名字命名的路易斯堡。

    据说,这座军事要塞是由当时著名的军事工程师沃邦元帅设计的,经过十余年建设,陆续花费了三十多万里弗,耗资甚大,钱花得让法国国王路易十五是心疼肉疼。

    “路易斯堡的街道是用金子铺成的?真希望哪一天早上起来,在我的凡尔赛宫就能看到路易斯堡的高墙升起在我前方的地平线上。”路易十五曾抱怨着说道。

    其实吧,路易斯堡也不能说是一个吞钱怪兽,尽管它是北美地区最大的军事要塞,实话说按照欧洲的军事标准,路易斯堡并不能算是一个宏图巨作,折算下来,一年的花销还抵不上建造一艘大型军舰。

    但是,有了路易斯堡,法国会获得一个军港、一个商业和贸易中心、一个军事存在、一个法国三角贸易的基石。

    路易斯堡确实获得了商业上的成功。城镇和港口给当地经济带来繁荣,很快商业取代渔业让路易斯堡成为一个大的贸易中心。每年有近200多艘来自西印度群岛、欧洲甚至是新英格兰的船只齐聚港口,让它成为北美最繁忙的港口之一,仓库、酒店和旅馆业也随着商业活动的展开兴旺起来。

    路易斯堡修建得非常坚固,被誉为“美洲的敦刻尔克”,它不仅一直威胁着英格兰的殖民领地,而且还严重影响着阿卡迪亚的安全。

    因为,一方面它向阿卡迪亚人开放市场,赚取丰厚的贸易利润,另一方面,它还阻止阿卡迪亚人接受英格兰的统治——当然,齐国接收该地后,法国依旧对阿卡迪亚人施加强大影响力,要求他们继续皈依主的信仰,坚定法国人的荣耀。

    “但是,齐国人现在要求我们宣誓效忠阿卡迪亚的国王(陈王),并按照国民义务缴纳应有的赋税和承担政府的徭役。”来自坎索的神父阿贝·路特忧心忡忡地说道:“另外,那位国王向坎索派遣了一名政务官,以宣示他的国王权威。目前,整个坎索六百多主的子民非常彷徨,不知道是否该接受齐国人的统治。哦,上帝,我们宁静而平和的日子将一去不返了。”

    “尊敬的路特神父,你代表坎索居民来到路易斯堡,是希望我们能为此做些什么吗?”路易斯堡总督奥利维耶·吉鲁问道。

    “是的,吉鲁将军,我们希望你能派出一名使者,前往宛丘城,面见那位国王,请求他收回发出的命令,允许我们坎索六百多主的子民继续维持自治状态,不要干涉我们的生活,更不要侵犯我们对主的信仰。”

    “……路特神父。”吉鲁总督有些为难地说道:“你的这个要求,恐怕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另外,从法理上来说,阿卡迪亚是齐国人的领地,我们不能干涉他们的地方内政。你知道的,这很容易引发两国之间的政治纷争。”

    “吉鲁将军,坎索的居民可都是法国后裔,是主的子民。”路特神父继续求肯道:“你知道吗?那个被任命为坎索政务官的齐国人在传达了他们国王的命令后,还宣布了一项让人难以接受的指令,那就是从9月起,坎索的教会学校必须要教授汉语,并使用他们指定的教学课本。哦,上帝呀,他们是想将我们法国人改造成齐国人吗?”

    “齐国人的做法确实让人难以接受,我对此深表愤怒,也对你们的遭遇充满同情。”吉鲁总督颇为无奈地说道:“有鉴于你们的诉求超出我的职责,所以,我建议路特神父可以去魁北克,向博阿努瓦侯爵(新法兰西总督)大人报告,由他做出应有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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