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霸扭头,看了看正在周围仍在厮杀的士卒,又看了看对面傲然而立的公孙瓒,一时间神情竟有些恍惚。
论武艺,自己绝不是公孙瓒的对手,但……
即便如此,自己也绝不退缩!
臧霸伸手,将头盔缓缓扶正,在马上对公孙瓒拱手一礼。
“将军武艺盖世,末将自知不是对手,却仍不自量力,欲领教一番!”
大丈夫征战疆场,终有马革裹尸之日。
死则死矣,也当力战到底,绝不俯首屈身,苟且偷生!
望着满脸死志的臧霸,公孙瓒眼中原本的轻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欣赏。
“你这厮倒也不失为忠义之士,且再来战便是。能在某手下挺过十个回合,便饶你一命又有何妨。”
“既如此,那便提前谢过将军了!”
臧霸大笑一声,脸上写满了决然,纵马上前捡起了自己的兵刃,再度向公孙瓒杀去。
尽管臧霸满怀死志,但实力的差距始终如鸿沟一般,不过五六个回合,手中兵刃便又被击飞。
就这,还是公孙瓒手下留情的情况,不然被击飞的,可就是臧霸的首级了。
后方,张辽见臧霸不敌公孙瓒,不禁心中大急,可眼前的白马义从骑兵也着实难缠,还得片刻才能突出重围。
宣告,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张辽心中呐喊着,手中大刀已然挥舞到了极致。
公孙瓒单手持枪,居高临下看着臧霸,嘴角忽然勾勒出了一抹弧度。
“你可愿降?”
臧霸表现出来的硬气,让公孙瓒大为惊叹,甚至生出了爱才之心。
闻言,臧霸先是一愣,继而满脸愤怒。
“公孙瓒,我敬你是一方诸侯,但你也不可羞辱于我。无非一死而已,想要我卖主偷生,却是妄想!”
“哈哈哈哈……”
公孙瓒不禁仰天大笑,目光中的欣赏之色愈发浓厚。
“说得好,就凭你这句话,本将军今日便不杀你!”
公孙瓒语气中带着赞叹,却又有几分惋惜。
韩馥为人怯懦优柔,难成大事,不想竟有如此忠心的下属,着实令人羡慕。
“你不杀我?”
闻言,臧霸不禁瞪大了眼睛。
“不错,我不杀你,速速退下吧。”公孙瓒随意地摆了摆手,像是驱赶蚊虫一般。
今日你不降没关系,等他日我攻破邺城,斩杀韩馥,看你降是不降。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放弃招降臧霸的想法。
臧霸一愣,正犹豫要不要退时,一阵马蹄声响起。
关键时刻,张辽终于杀到。
公孙瓒眼中再度升起一抹战意,他明白张辽才是这支军队的主将。
而张辽也是如此,只是他比公孙瓒要务实的多,冲上来之后二话不说,举刀便砍。
风闻奋武将军公孙瓒武艺惊人,所向无敌,今日便让我见识见识!
公孙瓒见张辽竟也不互通姓名,便径直冲了过来,眼中不禁露出一丝厌恶之色。
这厮好生无礼!
但等到交手之后,他心中那点不满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无尽的骇然。
好家伙,刚开始的三刀,公孙瓒差点没抗住。
这是谁的部将,竟有如此武艺!
公孙瓒心中大骇,只得小心翼翼应对张辽的进攻。
二人鏖战二三十回合,战况越来越激烈,却仍旧平分秋色,看不出任何优劣。
平心而论,论起巅峰时期的武力,张辽应该略胜公孙瓒一筹,但奈何如今的张辽才二十二三岁,无论是武力还是经验,都远没臻至巅峰,能与公孙瓒打个不相上下,已是非常难得。
臧霸见张辽久战不克,赶紧捡起了地上的大刀,就要冲上来。
“将军,我来助你!”
闻言,正在鏖战的张辽连忙大声吼道:“不,不用你帮,你且去收拢士卒!”
倒不是张辽托大,实在是刚才他看得清楚,公孙瓒两次饶过了臧霸的性命,如今他若助阵,未免太过忘恩负义。
臧霸也明白张辽是为自己考虑,当即点了点头,转身杀入战局,开始收拢残兵进行突围。
但这一幕的发生,却让公孙瓒极度不满。
这小子武艺虽然不错,但跟我对战还敢分神,你看不起谁呢!
愤怒之下,公孙瓒使出了浑身解数,招招都往张辽要害上招呼。
二人又战了数十回合,却还是不分胜负的局面。
另一边,逃得一命的臧霸却已经收拢了残兵,又亲自率领着突入战场,逐渐改变着战局的走向。
但公孙瓒这边,严纲也不是吃素的,指挥着白马义从进行合围,双方再度陷入僵局。
战场外,沮授望着这场大混战,眉间闪过一丝担忧,忍不住扭头望向张恒。
“长史,如此僵局,不知可有应对之策?”
张恒倒是满脸平静,闻言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战争打到这个份上,双方兵马尽出,哪还有什么后手。
沮授不禁有些失望,他见张恒老神在在的模样,还以为有什么底牌呢。
只是他还不死心,又继续问了一句。
“那敢问长史,这场战争,咱们有几分胜算?”
“七分。”
这次张恒回答得十分干脆。
沮授一脸疑惑,“何以见得?”
战局如此胶着,随便一个变量,都有可能引发全盘崩溃,胜负谁也难以预测,张子毅又如何敢断定?
张恒抬手一指远处,笑道:“公与且看,敌军最后方快要撑不住了。”
顺着张恒手指的方向,沮授放目望去,只见信都城下,严纲留下的五千兵马已接近崩溃边缘,根本抵挡不住审配和徐盛率领的一万冀州军。
一旦最外层的防御被撕开,这一万的生力军加入战局,胜利的天平势必向己方倾斜。
“长史英明!”
沮授点了点头,对张恒的判断表示信服。
事实也正如张恒预料的一样,在徐盛悍不畏死的冲击下,最外围的阵列很快被突破,一万冀州军正式加入战场。
而徐盛本人,更是率亲兵深入阵中,与张辽合力围攻公孙瓒。
这一下,公孙瓒彻底感受到了压力。
新加入的敌将虽不称不上武艺高绝,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猛士。
这都哪冒出来的,冀州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猛将?
更让他担忧的,还是场中的局势。
如此僵持下去,最终绝对会有一方支持不住,继而演变成一场大溃败。
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溃败的极有可能是自己。
不行,不能再拖了。
公孙瓒手中双刃枪一震,以一个刁钻诡异的角度对二人发起进攻。
二人急忙闪身躲开这一击,公孙瓒却趁机拉开了距离。
“哼,今日便到此为止,来日阵前,我必亲手斩杀你二人!”
张辽目光一凝,他已经看出公孙瓒有撤兵的倾向。
徐盛的心思则是简单许多,大声冲公孙瓒嘲讽道:“败军之将,还敢大放厥词,有种别走!”
公孙瓒只是冷哼一声,压根不搭理二人,调转马头冲入乱军之中。
“将军,咱们追是不追?”
徐盛本想追击的,但是见张辽没动,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公孙瓒要撤兵了。”张辽长长舒了口气,缓缓开口道。
“那咱们还不追!”徐盛大急道。
“倒是可以追击,只是你有把握取胜么?”
“这……”
徐盛一时语塞,无法回答。
张辽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鏖战一场,各有损伤,咱们也知道了公孙瓒军的战力,如今正是各自退兵之时。穷寇勿追的道理,文向难道不明白?”
闻言,徐盛知道张辽心意已决,只得苦笑道:“末将自然知晓,只是就这么放任敌军离去,着实有些不甘。”
“没什么不甘的,咱们的目标达成就好。”
此次出兵冀州,是为了援助韩馥不假,但张辽明白,让冀州各方势力陷入微妙的平衡,才最符合徐州的利益。
换而言之,就算今日能将公孙瓒全军歼灭在此,张辽也不会这么做的。
没了公孙瓒和袁绍的威胁,韩馥又怎么可能继续乖乖听话,徐州还拿什么继续操控冀州?
诚如张恒开战前所言,谁强,咱们就打谁;谁弱,咱们就帮谁。
只是这些战略层面的东西,张恒没必要和徐盛解释,眼见公孙瓒开始撤兵,张辽随即也下令撤兵。
最终,在白马义从的护送下,公孙瓒大军缓缓退了出去。
而张辽大军,也如愿以偿地进入了信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