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倒地的石绪康,孙氏是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杀千刀的玩意儿,死了才好呢。
自家丈夫什么德性,孙氏自是门儿清。自从有了儿女之后,孙氏就一门心思的守着儿女过日子,只要日后家产是归他们就行。
其它的她懒得管,也管不了,管这老东西在外胡天胡地呢?
眼见着儿女已经长成,她本以为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不妨这杀千刀的竟然要休了自己?
当看到那一纸休书时,孙氏眼前一阵发黑。这不得好死的老东西,竟然想过河拆桥?休想。她守的家业只能是她的儿女的,这杀千刀的想把自己踢开想都别想。
当然,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这次来使可是说了石绪康犯了大罪,一个不小心恐怕都会连累妻儿,抄家流放都是最轻的。
孙氏对来使的话没有多加怀疑,因为她深知人家说的并没有多夸张。
石绪康等人被抓,孙氏这些时日也在使银子捞人,她自是知道一些底细的。
现在他们家牵扯的这么深,被人顺手收拾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这要是抄家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说,还会连累儿女受罪。为着这么个作奸犯科的十恶不赦的丈夫,一家子受罪太划不来了。
孙氏快速权衡利弊,来使都没怎么威逼利诱的,孙氏就迅速接受了来使的提议。
她交出家里账册、交代人情往来关系网,官府帮她和离,并保证她能得到他们家现有私产的三成。
一边是被狼心狗肺的丈夫拖累一起死;一边是得三成私产预计二十来万两白银,这银子足够他们娘儿们过好几辈子的了。
这帐好算的很。怎么选?这根本都不用想的好吧。
于是,就有了孙氏今日公堂上这一遭。
上公堂是孙氏权衡过的。上公堂一切摆在明面上木已成舟还安生些,不然遮遮掩掩的说不得哪天就被人给悄无声息的处置了。
自家人爆料最是致命,现在钱冠一方别说占得舆论先机了,光是为这些账册善后都已然手忙脚乱了。
两军对垒,突破口一旦撕开,那必是摧枯拉朽。
倪振江、元翰益一方很快一路势如破竹,摧城拔寨,节节胜利。
借着这股秋风扫落叶般杀敌的劲儿,倪振江跟元翰益等人更是频频上书皇上禀报闲散宗室各类事宜,不时的提出各种谏义,以体现自己为国为民操劳的忠肝义胆。
这日,羲和帝照常批阅银台送上来的各地奏折。
批阅了几本问安折子过后,眼前出现了一本折子吸引了羲和帝的目光。
这奏折下面明显还压有折子,两本折子仿佛连体婴一样紧紧靠在一起。
羲和帝拿起上面的折子打开,原来是派往永寿传旨的礼部主事元翰益的折子。
嗯,永寿是龙兴之地,闲散宗室尤其多,元翰益这次去一趟应该是有些事儿要回禀的。
羲和帝打开元翰益的折子看了起来。
一旁随侍的大太监郑顺眼见着皇上从不辨喜怒的面无表情,到渐渐的饶有兴味,尔后竟然挑眉拿起了原先压在这折子之下的另一明显更厚实的折子。
羲和帝饶有兴趣的将厚折子细细看完,忽而哈哈一笑:“可也,可也,想不到现如今宗室竟然也能出有此见地之辈,难得,难得。这个文章写的不错。”
真是难得,闲散宗室不事生产日久,一个个的就会要钱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读书的人都少之又少,好久没见到这么有想法的宗室子弟了。甚是不错。
圣上御极已久,早就神威难测了,少有如此喜怒形于色之时,郑顺连忙捧哏凑趣:“恭喜皇上又得一良才。”
羲和帝笑着摇摇头:“这裴逾明现如今也不过十来岁,年岁尚轻,日后如何还为未可知,说良才还太早了些。不过,以这小子现下年纪看,能写出此文也实属难得。”
郑顺目光微闪,看来这裴逾明写的文章还真是对了皇上的胃口了。
想想前些时候,忠顺伯府送的节礼,郑顺在旁不动声色的笑着奉承道:“宗室能出此人才,全赖皇上谆谆教导之功。话说,这裴逾明裴公子的名字老奴前儿个在翰林院那边仿似也听说过。”
羲和帝闻言果然十分有兴趣:“哦,你在翰林院也听说过裴逾明的名字?”
郑顺躬身禀道:“禀圣上,老奴前次去翰林院时,正恰逢遇到曹甫曹山长送信给翰林院王重锦王学士说些在外游历的趣事儿。里面正好提到了永寿的宗室裴逾明裴公子。”
“呵呵,当时老奴听到王学士说起曹山长初见裴逾明典故,可是把老奴乐坏了。呵呵。”
羲和帝被吊起了胃口:“什么典故?说来听听。”
郑顺笑着将裴逾明当日所做的《芍药》诗背完,羲和帝听得哭笑不得:“这也叫诗?这臭小子,看他文章不错,怎诗写的如此狗屁不通?”
郑顺笑着帮找补:“擅长写文不擅长写诗的人也是有的。许是老天爷见裴公子文章天赋太好了,为着长短相调计,特意让裴公子的诗赋差点儿意思。”
羲和帝好笑不已:“他这叫差点意思?他这是一窍不通。行了,你接着说,能让曹甫那倔头特意写信说的,想来裴逾明不光是诗作的太差的缘故。”
郑顺赶紧道:“可不是么。曹山长信上说,这裴公子诗赋一道十分平平,可文章作的却是耳目一新......”
羲和帝听完郑顺的大概叙说饶有兴趣道:“哦,这小子另外还作有文章?拿来给朕看看。”
很快,曹甫的请安折子跟裴逾明做的《芍药》文章一道送到了羲和帝的面前。
曹甫的请安折子当然不仅仅是问安折子,里面详细记叙了近些年他与宗室的所见所闻。
羲和帝看完,眉头一皱,这曹甫还是做御史的臭脾性不改,对宗室斗鸡走狗的闲散生活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抨击。
同时又对闲散宗室的生活现状忧心忡忡,说闲散宗室很多人日子过的朝不保夕,儿女婚嫁都极为困难,如不尽快解决,长此以往将会是朝廷一个极大的桎梏。
建议放开对宗室生产一面的管制,让他们可以士农工商、科举出仕,如百姓一般自立更生,减轻朝廷的负担,也使得他们可以报效朝廷。
羲和帝轻轻敲了敲御案,这话已经好多人提过了。朝堂时时探讨对策不说,除外钦差以及一众地方官的折子上都提到了这个问题。比如方才看的元翰益跟倪振江等人的折子。
也确实,如果要停止闲散宗室奉养,那就要给他们相应的事生产的权限。
不过,士农工商也就罢了,科举出仕?就是不知现在这闲散宗室还有几个有心读书的?
羲和帝信手拿起裴逾明的《芍药》文章,一目十行看完,神情渐渐敛然,怪道曹甫称赞,这文章裴逾明作的还真是有想法的很......
话里话外就是他们这些宗室娇花要有合适的土壤才能生存,明示暗示要解开宗室的禁锢才是。
这跟他的《谏闲散宗室安置书》倒是相辅相成了,谏书上说首要的是要转变宗室想法,要循序渐进,要给宗室生存的要件,甚至为了平稳过渡还要保留一定的宗室名誉上的特性等等不一而足。
总之一切都围绕着要给宗室以生存之道,要平稳过渡,一切以稳为要。
他说的也对。闲散宗室圈养日久,早已经羸弱不堪,扔出去经受风雨之前,确实要先建构好一定的保护架构,要先给他们一些自力更生的想头,不然还让人怎么奔的?
羲和帝拿着裴逾明的《谏闲散宗室安置书》跟《芍药》看了好几遍,方才若有所思的捏着文章放下。
这个裴逾明是个有才的。当赏。正好千金买马骨,抛砖引玉。
郑顺在旁安静侍立暗忖,看来,这裴逾明这次少不得有些造化了。
很快,一道圣旨从京城飞奔永寿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