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没想到,饮下渭河之水后,原本顺利举行的春日大祭,竟然突生异变。
几息之间,在场百官、宫人、侍卫纷纷倒地,剩下的几个侍卫却拔刀朝祭台冲来。
“护驾!”
“护驾!”
“......”
霎时间,场面混乱无比。
而帝王依然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继续着祭祀流程,唯有眼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失望。
一旁的扶苏半跪在地上,但还是强撑着扑倒了一个刺客。
“咳咳...休伤我父皇...”
厮杀搏斗间,混沌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缥缈的声音,好似有点耳熟。
“咦?小木?!”
“还有父皇?!!”
“朕...我这是又回来了?”
“算了,还是先解决完麻烦再叙旧吧。”
“兄...长...”
扶苏失神地喃喃道,晕倒前眼中只剩下那道与父皇相像的身影。
他还是一如当年那样高大。
犹如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当嬴政将最后一块黄玉扔入渭河时,耳畔熟悉的声音让他神色猛然一变。
他当即转过身来,果然看到了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
“昭昭!”
“父皇!”
青年同样身着龙袍,头戴冕冠,面容成熟稳重了不少,还多了属于帝王的威严。
他灿烂一笑,依然有着当年恣意潇洒的少年气,仿佛一切从未改变。
“父皇帮我照顾一下这两个小家伙,我先把这些碍事的垃圾解决了。”
嬴政还没回答,怀中便多了两个软乎乎、白嫩嫩的小奶娃。
他左看看,右看看,随即垂眸盯着右边的小女孩,陷入了沉思。
莫非这是他的......
孙子孙女?
“哈啾——”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哪啊?”
嬴鸾揉了揉小鼻子,迷茫地眨眨眼。
待她看到打得酣畅淋漓的兄长时,瞬间不再多想,兴奋地扑通起来。
“阿兄,你打架怎么不叫我呀?”
“我也要来、我也要来!”
“阿姐,你现在跳起来都打不到敌人的膝盖。”
“什么呀...咦?阿弟你怎么变小了?”
“...笨阿姐。”
“我才不笨呢!”
嬴政看着怀中叽叽喳喳的两个小人儿,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等嬴鸾接受变成小孩的事实后,这才迟钝地发现自己被人抱着。
她好奇地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呀!父皇!”
“你怎么也来了?鸾儿好想您呀~”
奶乎乎的小团子抱着帝王撒娇,甜甜的小奶音满含孺慕,萌得人心都要化了。
可嬴政却是猛地一怔。
父皇?!
这不是他的孙女,而是女儿?!!
一旁准备舍生救驾的胡亥更是惊呆了。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事情走向就变得如此奇怪了?
他们原来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啊!
面前大杀四方、抢他功劳的青年是谁?
竟然胆大包天地身穿龙袍,还是在父皇面前,僭越龙威,不怕被诛九族吗?
还有赖在父皇怀里的两个小屁孩又是谁?
父皇都从来没抱过他呢!
胡亥脑袋一片混乱,越想越气,一时忘了伪装,眼神中泄露了一丝杀气。
嬴珏五感敏锐,一下便察觉到了那个阴柔少年的恶意。
他佯装害怕地往父皇怀中缩了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又可怜。
“父皇,那个大哥哥好凶,是不是不喜欢我和阿姐呀?”
嬴政闻言抬头望去,果然捕捉到了十八子那来不及收回的不善目光。
他皱了皱眉,放柔了一些声音安抚。
“不必理会,若他敢欺负你们,便告诉父皇。”
正当父子三人脉脉温情之时,祭祀台上的刺客也被嬴昭悉数解决了。
他钳制住最后一名刺客,交给侍卫,并冷声吩咐。
“好好审讯此人。”
“另外,严加看管监狱,莫要让这人‘意外身亡’了。”
听闻此言,下首李斯眼神闪烁。
特别是看到那个归来的青年后,额头不禁淌下一滴冷汗,心中也升起丝丝悔意。
如果陛下选定的继承人是他,他怎么会、又怎么敢生出异心?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另一边,祭台上。
侍卫们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犹豫地看向帝王。
嬴政微微颔首,声音威严而冷冽。
“按公子说的照办。”
等侍卫将刺客带下去后,嬴昭迫不及待地走上前,给了父皇一个大大的拥抱。
“父皇,好久不见,昭昭好想您~”
“呵,想朕?那你这么多年来为何不来看朕?”
“嘿嘿,儿臣也没办法呀,天天忙着批奏折,觉都睡不够......”
“你登基了?”
“也是...只要他没眼盲,王位非你莫属。”
“哈哈哈,父皇谬赞了,主要还是因为父皇教导的好。”
“对了,父皇,对不起,当年不告而别,儿臣食言了。”
“这些年来,您一定很累吧......”
听到青年满含愧疚和心疼的哽咽声,嬴政顿时默然,心中涌动着难言的感动。
自建立这个庞大的帝国以来,从未有人关心过他累不累。
在所有人眼中,他是那个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始皇帝。
可日渐疲弱的身体提醒他,自己同样是肉体凡胎、同样会生老病死。
他终究不是神,自然也会累。
只是,无人关心这一点。
哪怕是他自己。
气氛一时有些伤感起来,这时,被夹在两人胸肌之中的嬴鸾愤愤抗议。
“父皇,阿兄,你们别抱了,窝们快憋死辣!”
“咳咳,不好意思啊,鸾儿,忘记你和珏儿了。”
嬴昭连忙松开手,又想抱过妹妹哄,结果却被后者躲了过去。
“哼,臭阿兄,才不要你抱。”
“我要父皇抱~”
“啧啧,你又不是真的三岁小孩,还黏着父皇撒娇呢?”
“父皇,你看阿兄,欺负我嘤嘤嘤~”
“昭昭,无碍,鸾儿不重。”
“行,既然父皇愿意宠着你,那你可别捣乱。”
“我才不会捣乱呢!”
“父皇,兄长,阿姐,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暂且不知是否还有刺客,此地不宜久留。”
“嗯,珏儿言之有理。”
“父皇,我们先回家吧,就有劳您抱着鸾儿珏儿了,儿臣带小木去诊治。”
嬴政默默咀嚼着“回家”两个字,不知不觉间,一向冷酷威严的脸庞柔和了几分。
“好,回家。”
一家人言笑晏晏,渐渐走远。
被无情落下的胡亥:父皇,等等儿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