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彦舟把家眷迁到欢喜镇来,这就是他的一个态度。
明白了他的意思,越王府当然也要做出回应。
所以,四姑奶奶和六叔公,热情接见了这位名声不好、但实力很强的悍将。
笼络人心这种事儿,是这些大家族里当家理事的人,从小就已掌握的一种技能。
孔彦舟此人,不学而有术,是个很有心机的悍贼。
否则,只靠武勇,他也不会有今天这般风光。
他在和四姑奶奶、六叔公、李王妃以及真正的完颜弘康接触交谈中,就能感觉到他们对于杨沅的器重。
不然谁会不时就提到“小杨学士”呢。
这更进一步坚定了他拉拢杨沅的决心。
当然,拉拢杨沅,最终目的是受到越王家族的看重。
但他现在无法直接取信于越王府,杨沅是他投靠越王府最重要的那块敲门砖。
也是他目前不宜公开背叛完颜大睿的情况下,最好的迂回结交之人。
可是,如何才能和杨沅化敌为友呢?
他能想到的最好手段,就是把杨沅变成自己的女婿。
这种手段,最直接,也最有效。
杨沅已经做了撒巴山的女婿,不介意再有他这样一个手握重兵的岳父大人吧?
于他而言,一旦把杨沅变成女婿,马上就能连接到越王府,还能和撒巴山拐弯抹脚地拉上关系。
送出一個女儿为妾,就是一副皆大欢喜的场面。
……
孔彦舟的住处比起杨沅的住处要简陋了许多。
毕竟,杨沅是以越王府世子的身份,同越王府年轻一辈的人住在一起。
不过,孔彦舟这处宅子,其实地方并不小。
只不过,他家的人口实在是太多了。
因此,他的家眷从龙泉古城赶到欢喜镇后,依托分配给他家的这幢大宅院,又向外扩建了许多的临时住处,这才能安顿得下一大家子人。
可是今天孔彦舟又领回一百多个女子,这一下地方又不够用了。
就算是让她们暂且都去挤大通铺,家里也是拥挤不堪。
“不要紧的,等我们进了上京城就好了。”
孔彦舟回到府里,一边喝茶,一边对他的正室夫人得意洋洋地道:
“等我们进了上京城,我会挑一座王府占下来。到时候,咱们家再多一倍的人也完全住得下。”
孔彦舟的正室夫人是他当年还在大宋做江洋大盗时掳掠的一位知府的女儿。
这么多年下来,这位曾经的知府千金,也早就将错就错,认了这个身份。
孔彦舟在家里一向是一言九鼎,谁也不能拂逆于他。
他如今肯出言解释一句,已经极是难得的现象,这位正室夫人自然只有含笑点头答应着的份儿。
“老爷您放心吧,今夜只是有些仓促,明儿妾身再好好琢磨一下如何安排。
实在不成的话,妾身就在后院那边再加盖些屋舍也就是了,反正是临时的栖居之所,不费劲儿的。”
“嗯,就是这么个理儿,很快咱们就要去上京城的……”
孔彦舟呷了一口茶,说道:“对了,老夫如今有多少个女儿?
嗯……不要岁数太大的,要十三岁以下正当豆蔻之年的。”
孔夫人听得有些诧异,这位孔将军一向只管往家里抢女人,他连自己有多少个妻妾都不清楚,怎么忽然关心起他的儿女了?他从来不管的好么。
好在这位正室夫人还算比较靠谱,家里头的事务因为是她在打理,大概知道数目。
孔夫人想了一想,回答道:“夫君现在有二十一个女儿,符合年龄的……,妾身要再去查查。”
孔彦舟不耐烦地道:“算了算了,你都喊过来吧,我自己看。”
孔彦舟把茶放下,说道:“老夫要和越王府一位甚受器重的大谋士联姻。
这可是关系到咱们家以后在上京城里能不能混得开的大事情,懂吗?快把人给老夫喊来。”
孔夫人一听不敢怠慢,连忙去传话。
不一会儿,那些妻妾便带着各自的女儿赶到了正房来。
因为住处局促,一下子进不来那么多人,她们只能一个个领着女儿进来让孔彦舟看。
孔彦舟除了早年间刚刚有了儿女时,会好奇去亲自探视一下,此后就完全不关心自己子嗣的存在了。
哪怕是他们刚出生,他都懒得去看一眼。
如今他这些女儿,很多都还是头一回见到她们的爹,所以一个个怯生生的。
“这个不行!出去。”
“这个先留下,等老夫再选选。”
“这个……嗯?”
孔彦舟忽然看见一个妾室领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走进来。
那清新甜美的圆脸儿,饱满丰润的唇瓣,极具幼态和无辜感的神情,仿佛一只楚楚动人的小鹿。
孔彦舟见了不禁怦然心动,这正是他最喜欢的那一款。
孔彦舟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她的母亲。
母亲大概二十七八的模样,也是圆脸甜美型。
因为圆脸天生具备幼态,所以她和女儿站在一起,宛如一对姊妹花。
孔彦舟看着她隐约有点面熟,不过……记不起来了。
他有太多的女人,很多都是召来侍寝几次便弃如敝履,养在后宅里头再也想不起来。
以致于他现在看到自己这个妾,都觉得陌生。
孔彦舟淫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少女几眼,舔舔嘴唇道:“她……也是我的女儿?”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孔彦舟微微有些失望。
“嗯,她也先留下吧,下一个。”
眼见那侍妾领着女儿退下,孔彦舟又补充道:“对了,今晚就让她侍候老夫歇息。”
孔彦舟最后挑出了五个他最满意的备选者,想着回头再和杨沅接触一下。
随着“选美”的结束,他这府里的喧嚣才渐渐安静下来。
孔彦舟这住处虽然拥挤,可他本人的卧房却仍旧是很宽敞的。
沐浴一番后,孔彦舟回到卧房,他那个女儿都已长到十三岁,他已不知多少年不曾临幸过的侍妾,已经沐浴已毕,候在榻上了。
一番云雨,可孔彦舟心中那个女儿甜美可人的俏模样却总是挥之不去。
孔彦舟根本就是一个罔顾人伦的畜生,一旦动了淫邪之念,哪里还会顾及对方和自己的关系?
在这一点上,他甚至不如那个以荒淫无道闻名于后世的完颜亮。
毕竟海陵王至少还有一个底线,那就是他欲以天下绝色尽妻之,尚还有个先决条件,“生我者”、“我生者”除外。
如今孔彦舟欲念难消,却是对那少女越想越是难忘。
可是,他也知道此事太过有悖人伦,尤其是他如今位高权重,一旦做点什么很难掩人耳目。
他还想在新朝谋得一席之位呢,不能不有所忌惮。
可是若叫他放手,他又舍不得。
兴尽之后,孔彦舟躺在榻上,百般纠结之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妙计。
孔彦舟对他至今还叫不出名字的侍妾问道:“你那女儿……可是你亲生的?”
那侍妾正跪坐在一旁,给他清理着身体。
闻听此言,那侍妾既感诧异,又有些委屈。
她低声答道:“妾身十三岁时就被老爷带回府中了,从来就只有老爷您一个男人,这女儿自然是亲生的。”
孔彦舟目光一冷,叱道:“胡说,你这女儿,明明是乱世中拾到的一个女婴,好心将她养大。”
那侍妾一脸茫然,急忙辩解道:“老爷,女儿的的确确是妾身的亲生骨肉,是妾身和老爷……”
孔彦舟忽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拎到身边,目光阴冷地道:“老夫说的话,你难道没有听清楚?还要老夫再对你说一遍?嗯?”
“老爷伱……”那侍妾忽然明白过来,双眼一下子瞪得老大。
她不敢置信!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杀人如麻,凶残酷虐毫无人性。
可她没有想过,这个披着一张人皮的畜生,居然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能动了邪念,而且还要无耻地逼她这个亲生母亲帮他遮掩。
孔彦舟的大手紧紧地扼着她脆弱的脖子,森然道:“听懂老夫的话了么?你那女儿,可是捡来的弃婴?”
那侍妾被他扼得快要喘不过气儿来了,她的脸憋的通红,再持续片刻,必然窒息而死。
她只能吃力地答道:“妾身……明白了。女儿……是妾身……捡来的弃婴……养大的。”
“哼!”
孔彦舟满意地松开了手,他那侍妾立即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毫不怀疑,刚刚只要不肯顺着孔彦舟说话,她一定会被活活掐死。
“明日,你就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吧。”
孔彦舟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脸蛋儿,淫笑道:“明晚,老夫收她入房。出去吧!”
孔彦舟休息时从来不让女人陪宿的。
因为他的女人几乎都是抢来的,其中不乏刚烈者,曾经他是遭到过夜袭暗杀的。
那侍妾乖乖地答应了一声,替他收拾停当,这才穿上衣裳,吹熄了灯烛,悄然退了出去。
只是一想到那有悖人伦的禽兽之举,那侍妾便心如油煎。
她虽然畏惧孔彦舟,可那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思来想去,见正室夫人房间的灯尚未熄灭,她终于鼓起勇气,叩响房门,进入夫人寝室,跪在了她的面前。
听了侍妾的话,夫人也是大吃一惊。
她知道孔彦舟是个畜生,只是没想到他竟如此畜生。
在本来的历史上,这孔彦舟还真就用了这个借口,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愿收了房。
而且他如此畜生行径,竟然未受天谴,五十五岁时他是病故于汴京的,死后还得到了完颜亮的褒奖与厚葬。
孔彦舟的这位正室夫人在家中一样毫无地位,如果忤逆了孔彦舟,照样是想杀就杀。
虽然此事严重有背于她的良知,可她能给那侍妾什么帮助呢?
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颓然坐到榻上,忽然心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主意来。
她记起孔彦舟今晚忽然有了兴致,要逐一见过他女儿的原因了。
是为了献媚讨好越王府一位甚受器重的大谋士吧?
作为孔彦舟的正室夫人,此前一家人住在龙泉古城的时候,一切对外接触应酬,都是由她负责。
因此,她比家中其他女子多少更了解外界的信息。
一位在越王府甚受器重的大谋士?
那应该是上官骆吧?
由于杨沅冒用的是完颜弘康的身份,大宋使节杨沅早就神隐了。
而且他不管去哪儿,身边都带着上官骆。所以,夫人能够对号入座的,也就只有上官骆了。
想到这里,夫人咬了咬牙,沉声道:“妹妹,那畜生的为人,你我都清楚。
但凡他有什么想法,就算是他亲爹亲娘复活,又有谁能阻止他?”
那侍妾听了,绝望地萎顿在地。
夫人道:“不过,那畜生今夜忽然来了兴致,要见见他所有的女儿,本是为了要送一个去讨好越王府的一位大谋士,那位大谋士名叫上官骆。
你若是有机会见到此人,央求他指名讨要你的女儿,想来那畜生也是不敢得罪他的。
这便是你女儿唯一的机会了。也唯有如此,那个畜生才不会迁怒于你。”
“上官骆,上官骆!”
那侍妾喃喃地念了两声,爬起来给夫人重重地磕了个头。
她哽咽地道:“多谢夫人指点,若能脱此一劫,妹妹和女儿,一辈子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夫人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喃喃地道:“一辈子啊,一辈子,真是太长了。”
夫人黯然泪下道:“这苍天怎就不开开眼,收了这没人性的畜生啊?”
……
杨沅所在的大院落里,此时杨沅正身在上官骆的房中。
上官骆趴在榻上,小衣被掀起,后腰处敷了药的伤处,布条也已经解开。
他的伤处已经长出了嫩红的肉芽,不用再敷药了。
杨沅把灯放回桌上,欣然道:“上官先生,你这伤已经好多了。
这几日只要你不是奔跑纵跃,寻常行走的话都没问题,不会挣裂伤口了。”
上官骆松了口气,说道:“如此就好。不然,接下来世子谋取上京,学生便无法追随左右为世子谋划了。”
杨沅笑了一声,替他放下了小衣,秋夜已经有些凉了。
上官骆在生死关头,竟然肯舍命为他挡刀,这是他事先完全没有想到的。
待上京事了,把完颜驴蹄扶上大位,以便金国继续乱下去,他就要功成身退。
可是现在,他萌生了把上官骆带回大宋的想法。
可是,上官骆会跟他走吗?
他不确定。
人与人的追求是不同的,一个可以为他挡刀的人,也未必就会追随他的理想。
阿里虎想要的只是一个肯养她、肯疼她的男人,所以杨沅可以毫不犹豫地决定是否带她一起走。
像乌答有珠珠那样的女人,他们之间就只能是一段露水姻缘了。
因为珠珠不缺一个家,也不乏养活自己的手段。
她的追求,并不在于一个家庭或一个男人。
身为一个世袭的萨满,她追求的是失去的荣耀,是女巫的再度辉煌。
那么,上官骆想要什么?他追求的是什么?
杨沅想,今夜或许可以和他秉烛长谈一番。
如果他所追求的自己可以给他,那么杨沅就可以在他面前变回杨沅。
如果他所追求的自己给不了他,那么杨沅就只能还是“完颜弘康”。
这段生死之交,也只能长留北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