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上官骆就忙碌起来。
作为世子的第一幕僚,许多具体事务都是他去操办的。
虽然名声不显于外,但那是正常的。
如果一个幕僚搞得天下皆知,而他还不是从幕后走到台前去独当一面的时候,那他一定不是一个合格的幕僚。
上官骆的腰伤处已经长了嫩肉,只要不剧烈活动就没有大碍。
他走在欢喜镇上,这个曾经很是凋零的小镇,现在比北方的许多大城大阜还要繁华。
人口极其稠密,各种商业也随之兴起。
很多镇上百姓都去山上筑屋居住了,因为他们在镇上的房子要用来做生意。
不管是茶铺酒肆饭馆,还是开個店卖东西,就没有不赚钱的。
那勃勃的生机,通过每一张兴奋的面孔,还有每一声有力的叫卖就能听出来。
昨夜,他与世子促膝长谈了一番。
世子在旁敲侧击地打探他的志向。
他觉得,这是世子对他的一个试探。
整个北方眼看就要一统了嘛,上京城也很快就要到手了。
到那时,联军将拥有比当初金国立国时还要庞大的多的领土,可以建国了。
对此,他是非常赞同的。
必须要尽快再建一个大金国!
一个建立在女真龙兴之地,受到女真各部拥戴的金国,将能抵消完颜亮的正统作用。
而他,也就有了辅帝为相,千古留名,建不世功业的机会,上官家族也将因为他而重新崛起。
在领会到世子的意图之后,他就把他的志向坦率地说了出来。
世子的神情显得很奇异,显然是听懂了他的志向。
想到这里,上官骆愉快地笑了笑,忽然身形一转,就拐进了一条胡同。
后边,一个小妇人急急追了上来。
这小妇人就是孔彦舟的那个侍妾。
她没有大名,在家时只有一个乳名儿,叫作桃花。
桃花向人打听到了上官先生是谁,然后就一路跟了上来。
只是街上人很多,桃花有些胆怯,一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在大街上拦住他。
这时上官先生忽然拐进了小巷,桃花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再隐藏身形,立刻追了上来。
上官骆在小巷中站住了,转身之际,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他的腰伤刚刚痊愈,本不宜做剧烈运动,不过真要出手,也还是办得到的。
“你是谁,为何跟踪于我?”上官骆森然问道。
桃花一呆,一见左右没人,马上近前几步,双膝一弯,就跪了下去,哀求道:“妾身求上官先生开恩,救救小女。”
上官骆眉头一皱:“救救你女儿?她怎么了?”
桃花便把事情源源本本对上官骆说了一遍,说到后来,已是泪如雨下。
“怎么可能……”
上官骆惊呆了,世上竟然有如此丧尽天良的畜生?
他和孔彦舟是打过交道的,途中就有所接触。
这个孔彦舟的言谈举止看着也挺正常的啊,怎么会有如此泯灭人性的举动?
眼前的桃花哀哀地哭着,哭的很伤心。
她是个没主意的娇弱女子,从十三岁就被身为大盗的孔彦舟掳走,她能有什么见识,又敢反抗什么?
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次鼓起勇气,做了一件只要被孔彦舟知道,就会生撕了她的事情。
只因,她是一个母亲。
“我明白了。”
上官骆本想质疑,可是看到她哭的梨花带雨,这件事不信也不成了。
只是,孔彦舟想讨好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途中二人虽有接触,孔彦舟对他也确实很客气,但上官骆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有让孔彦舟如此巴结的能力。
他想了一想,说道:“你去,带你女儿,随便找个借口出来,就在前边巷口处等我。”
桃花大喜过望,连忙叩谢一番,忙不迭地走了。
上官骆想了一想,也顾不得腰伤,便拔腿急走,去找世子。
“孔彦舟的侍妾,孔彦舟要纳自己女儿为妾?”
杨沅听了也有点懵逼,这是人干的事儿?
杨沅想了一想,说道:“这事,该管。若袖手不理,只怕要天打雷劈。”
上官骆欣然道:“学生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听那桃花说,孔彦舟昨夜从女儿中物色人选,是为了讨好越王府的一位重要谋士。
学生不觉得他说的那人是我,只怕我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杨沅心道:“孔彦舟是认得我的,我冒充完颜弘康,旁人不知真假,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这个谋士,只怕是说我。这样的话,上官骆似乎确实没有能力从他手里讨人。有了!”
杨沅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便微笑道:“越王府在欢喜岭上,就只有先生一个谋士。
孔彦舟说的不是你,又能是谁。既然人家求到了你头上,这也是伱的缘份。
况且,你身边也确实缺个人照顾,这倒是我之前考虑不周了,不曾给你找个人伺候。
如今你就好人做到底,救了他那女儿,留在身边,好过被那禽兽糟蹋。”
说到这里,杨沅语气一顿,又道:“你且等一下,我让寻风表哥陪你去。”
杨沅马上叫人去把完颜弘康找了来。
孔彦舟认得这位真正的小王爷,只要让他跟去,孔彦舟绝不敢得罪。
不一会儿,完颜弘康就风风火火地赶了来:“世子,什么事儿喊我?”
这位世子喊杨沅为世子,现在是越叫越顺口了。
杨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完颜弘康顿时瞪大眼睛,吃惊地道:“世间竟有如此畜生?”
杨沅摊手道:“人间太大,难免有些畜生,虽然披了一张人皮,却还没来得及注入人性,就马马虎虎来了人间。”
完颜弘康咬牙切齿地道:“真是个活畜生啊!没问题,我跟上官先生去。
他要是敢不答应,老子一刀劈了他!看看他这老畜生的心,是不是流的都是污浊的粪汤!”
上官骆带着完颜弘康去了先前那条小巷,桃花领了她的女儿,以买胭脂水粉为由离开了府邸,正在那小巷外边一家店铺旁怯怯地张望着。
完颜弘康一见那桃花,两眼就直了。
这位仁兄一贯喜欢成熟些的妇人,对青涩少女则全无兴趣。
眼前这个桃花简直哪哪儿都长到了他的痒处,只看得完颜弘康一阵心猿意马。
在上官骆与桃花交谈的时候,他的目光就一直盯在人家身上,片刻也不舍得放开了。
上官骆见了桃花,便要她带自己去见孔彦舟,到时只说双方是在街头偶遇。
桃花答应下来,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桃儿,这位是上官先生,你今后要侍候的人。
跟了他,以后你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桃儿飞快地瞟了上官骆一眼,瞧他年少英俊,不由俏脸飞红,连忙低下了眼睛。
桃花目光莹然,强自眨了一眨,眨去了眼中的泪光。
她知道,孔彦舟极为狡黠,什么街头偶遇的鬼话,他信才怪。
今日,把女儿托付于人,那孔彦舟是不敢拒绝的。
但是等女儿被领走,她的末日也就来了。
孔彦舟一定会宰了她,而且不会让她好死。
她打算等女儿一被领走,马上自尽,也免得死前再遭受一番痛苦折磨。
孔彦舟一路舟车也是乏了,今儿很晚才起。
他打算下午再去镇外自己军队驻扎之地看看,上午就在府里歇息。
不想这时,上官骆和完颜弘康找上了门来。
上官骆见了孔彦舟,便诈称今日在街头偶遇桃儿,心生爱慕,因此登门求聘。
因为桃儿只是孔彦舟的妾生女儿,正妻之位自是不能许她,但是想纳为小妾,留在身边。
孔彦舟知道旁边自称“李寻风”的那个人才是完颜弘康,他在济南府时就已投靠了完颜二王起兵造反,如何不认得这位世子。
他要讨好杨沅,目的本就是为了亲近完颜弘康。
现在完颜弘康跟着来了,孔彦舟哪里还能拒绝。
孔彦舟满面陪笑地道:“这可不巧了,孔某本来就想着,把小女送与先生做个侍妾。
不想先生竟与小女在街头偶遇,而且还一见钟情。可见,这本就是你们天生的缘份啊,哈哈哈……”
孔彦舟目光从桃花身上一掠而过,那刀锋般的目光,再转移到那怯生生的少女身上时,便化作了一片温柔的慈祥。
“桃儿啊,为父今天就把你送给上官先生了,以后你要好生侍奉上官先生,知道吗?”
他还是刚刚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名叫桃儿,可是温言嘱咐时,脸上却是一副慈父的模样。
如果不是知道他要做些什么腌臜事儿的人,谁敢相信,这竟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桃儿低低答应了一声,孔彦舟又对上官骆笑道:“择日不如撞日。
那么上官先生这就把桃儿领走吧。孔某还要去军中巡视一番,就不多留你们了。”
说着,他的拳头便已在袖中握紧了起来。
那个贱人,竟然敢违拗我的意思。
只等完颜小王爷离开,老夫就召集阖府妻妾,把你这贱人捆了,扔进蒸笼,活生生蒸的熟了,给与她们吃掉,看她们以后谁还敢违拗老夫的心意。
却不想,完颜弘康咳嗽一声,说道:“孔将军,我听说你视兄弟如手足,视女子如衣服,时常赏赐女子给军中将领。”
孔彦舟把胸一挺,傲然道:“不错,在孔某眼中,一同上阵杀敌的,才是不可或缺的手足。
女色嘛,不过就是无聊之时的玩物罢了,又有什么要紧?”
完颜弘康搓了搓手,涎着脸儿道:“既然如此,李某腆颜向你讨件衣服,不知将军可肯应允?”
孔彦舟一愣,说道:“衣服?小……小兄弟是指?”
完颜弘康一指美少妇桃花,嘿嘿笑道:“就是这件,绣了桃花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