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思。”
洛天星双手撑着腮说道。
她仰头看着路边的杨树,这些最常见的梧桐树笔直而整齐的列在两侧,碧绿色的宽大叶子宽大重叠在一起,只有些微的光落在地上。
她蹲在地上,随手捡起一片落叶转着玩。
“我老家有很多这种树。”洛天星没头没尾的说道,“但是叫法和你们这里不一样,你们管这树叫碧梧,我们那里叫梧桐的多。”
闻人照夜很少听见她主动提起自己的老家,提也只说她家中有两位姐姐,还有很多很多对她好的人,并不提家世究竟如何。他曾经猜测过洛天星是否与他一样,是家中落难不得不被送往此处,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打消了这个想法。
洛天星出身的地方一定是他是他难以企及,甚至难以想象的好。
这样的洛天星来到闻人家,很大原因是因为他。
那纸婚约固然荒唐可笑,连定亲的两人姓甚名谁都没有写明,只提到是一位云家女和闻人家出生在戊戌年壬午月庚午日的男子,却机缘巧合的将洛天星送来了他的身边。
就好像一颗迷路的星星误入了一片她本不该来的黑夜。
闻人照夜叹了口气,蹲到她的面前,比划道:“你想家了?”
洛天星闷闷的不说话,只是瞪着他,莫名有点委屈。
闻人照夜又比划道:“我是很无趣......抱歉。”
洛天星顾影自怜的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就好,哎,我从小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你还给我气受,我真是太可怜啦。”
闻人照夜一听她说这种话心里就难受的厉害,也顾不上什么爬不爬到头上了,他道歉道:“是我不好,你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洛天星见好就收,趴在了闻人照夜背上,心里喜滋滋的想:少年期的龙傲天真好糊弄。
不过长大了就没人能糊弄他了。
洛天星趴在他背上叹了口气,日后的闻人照夜会成长为五洲至尊,仙魔两道双修,见识和心机与如今的小镇少年不可同日而语,敢算计他的人唯一的下场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闻人照夜向前走着,不知道洛天星好端端的又在叹什么气,他敏感的察觉到洛天星最近有些心事,但是没打算跟他说。
从前的洛天星心里从不装事儿,恨不得什么都跟他说上几句,闻人照夜也是头次见到能对一个哑巴聊的这么起劲儿的人,一开始他觉得烦,现在她说话少了还不习惯。
两个人各怀心事,走到了洛天星家门口。
洛天星跳下来,她道:“成,我到地方了,你......”
她本来想邀请闻人照夜进去坐一会儿,突然间,她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小院中有股不同寻常的灵力。
那灵力极寒,极冷,只流露出一丝就叫人如坠雪窖冰天,一如月满衣初次从戒指现身那天。
洛天星话锋一转,问道:“闻人照夜,你还没回答我,今天怎么没去练武室?不会是偷懒了吧。”
闻人照夜摇了摇头,比划道:“昨天月满衣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对招到一半就走了,临走前告诉我这几日都不必来了。”
“好吧。”
洛天星得了答案,便开始想着怎么先把他打发回去了。闻人照夜一看她的脸色就大概猜出她在想什么,无奈的比划道:“我去后山练武,有事情来找我。”
洛天星笑眯眯的点头应了,目送少年离开。
待她推开门走入院中,小院已然成了一片冰天雪地。
月满衣一席白裙,坐在梅树之下的石凳上。她撑着一把伞,坐姿规矩而柔美,看得出生前也当是一位名门闺秀。
见洛天星走入门中,她的目光从枝头的红梅移到了洛天星身上。
洛天星不知为何一见月满衣就觉得紧张,像是小时候见了家中长辈,在外如何嚣张的气焰一回屋里就燃不起半分,下意识想溜须拍马让自己好过点儿。
她正要开口,月满衣却抢先说道:“你昨日做了什么,引得戒指内的灵气震颤不止?”
洛天星有点迷茫,还是认真的回忆道:“啊,我昨天......揍了个小孩?”
月满衣:“......”
她道:“我昨日见戒指有异状,便直接赶回了戒中,发现在初次震颤之后,戒指内突然多了一方“小灵界”,也就是你们常说的洞府。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其中,想必因为我不是戒指主人的原因。”
洛天星一愣,“你不是戒指的主人?”
月满衣望着洛天星的眼睛认真说道,“我何时说过我是戒指的主人?我不过是依附于戒指上的一缕游魂罢了。而你,才是它认定的主人。”
书里从来没有详细介绍过这枚戒指,只提过几次它的名字为“溯世流光”,更没有说过这枚戒指中藏着一方小灵界,洛天星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个戒指的主人就是月满衣。
月满衣:“就在刚刚,那小灵界中似乎又有异象。事关你我,我希望你能进入戒中一探究竟。”
洛天星爽快道:“可以。”
不待月满衣下一句“我来帮你护法”说完,她已经将灵力注入戒中尝试与之共鸣。
几乎是下一秒,她的意识被拉入戒中,眼前一黑。
月满衣:“......”怎么平时练功的时候没见她这么心急。
当洛天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伸手五指的黑暗。
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什么的空间里,只知道自己现下躺在某处,身下凉凉的,还随着一种奇怪的韵律不停摇晃。
这应当是戒指内的空间,她也无法拿出明珠来照明,只能瞎子摸象,一点点的伸手摸索,然而瞎摸了半天毫无所获。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洛天星有点烦躁,在她动了这个心念的刹那,整个空间似有所感,几缕幽幽的光芒流淌进来。
她望见离她不远处的地方似乎被打开了一条小缝,那缝隙逐渐变大,让她能听见近在咫尺的海浪声和海鸥的鸣叫,海风咸涩湿润,拂过她的发。
当布满繁星的夜空显现在双目之中,借着一轮巨大圆月的光辉,她终于看清自己身处于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巨大的葫芦。
洛天星坐在葫芦里,漂泊在大海之中,像乘着一叶小舟,不知去往何方。
葫芦虽大,杂物也多。
洛天星刚站起身就好悬被绊一个跟头,她捡起差点将她绊倒的罪魁祸首,是一本极厚的大书,蓝色的封皮上写着《周流宝鉴》四个大字。
这四个字落笔有力,犹如风云电雨,隐隐雷鸣,墨痕上暗暗流转着金石之色,足以见其不凡气度。
什么玩意,没听说过。
洛天星随手将书扔在了一边。
她又走了两步,觉得脚下一痛,她倒吸一口凉气,将咯着她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枚约有一指大小的印章,玲珑可爱,正面用金字刻着“癸酉新正”和“寄春君”两行小字。
她将印章转过去,发现底面篆刻的是一个可爱圆润的猫爪。
洛天星头顶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难不成这个戒指从前的主人还是位爱猫之人?
洛天星将这枚颇带点闲情逸致的印章收在了袖里,踩着摇摇晃晃的葫芦走到了船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里面的东西隐隐吸引着她。
在葫芦的顶部,放着一个布袋子和一方匣子。
洛天星先是将布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出来,发现尽是些尚未经过雕刻的璞玉,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
另一旁的匣子没有上锁,她只拨弄了几下就将盖子打开。这匣子中留了六个形状各异的空缺,唯有第一个位置被一把用玉石雕刻出的小锤子填上了。
这玉锤大巧不工,浑然天成,匠人只在锤柄处细细刻画了几笔,显得整体曲线流畅优美,以温润柔和之感化去了几分沉闷的古朴之气。
它在月光下玉石闪烁出细碎的光辉,洛天星在这时望见了刻在锤柄上的四个小字。
万物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