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这京城的物价又涨了!”
自从胡盈盈进京,管家权便又再度落入了她手里,青禾姨娘成功退居二线。
此时,胡盈盈看着手里的账本,不由得唉声叹气道:“连咱们这样的人家尚且日子不好过,外头百姓还不定如何艰难呢。”
范进闻言,倒也没有意外,近半个月来,京城的物价便开始大幅上涨。
像是范府还好,有自己的庄子出产粮食瓜果,还有铺子的出息,倒也勉强周转过来。
而老百姓可就倒了大霉了,骤然增加的生活成本,让本就不宽裕的生活更加的雪上加霜,手里的积蓄见天的快速流失。
“再忍一忍吧。”
范进面露不忍之色,“据说漕运出了问题,地方上也爆发了几起叛乱,等平叛了,估摸着就会恢复如常吧?”
话虽如此,范进脸上凝重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缓解。
身在翰林,他比旁人知道得更多,原本朝廷的财政就已经很严峻了,几路平叛大军开拔,军事支出一点不见减少,甚至还有不断攀升的趋势。
照这么下去,还没等熬到年中,估计年初制定的财政预算就会枯竭,往后还有大半年时间,指不定要如何拆东墙补西墙呢。
银子、银子,哪儿哪儿都缺银子,大明现在就像是一幢四处漏风的破房子,外头看着好似轰轰烈烈,谁知道里头哪根横梁什么时候掉下来就连累着整栋房子一起轰然倒塌?
连范进这等臣子尚且着急上火,皇宫大内的嘉靖帝就更不用说了。
看着御膳房送来的一应精美膳食,嘉靖帝完全升不起半点食欲,烦躁地来回走动。
殿柱旁,黄锦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贸然相劝。
这次的叛乱可不寻常,据说其中甚至还出现了白莲教的影子,许多卫所军户都被其蛊惑,牵涉其中。
对于这个造反专业户,有明一朝从来都是秉承赶尽杀绝的态度,可偏偏这个组织的生命力顽强得过分。
不仅仅是朱元璋、朱棣等雄才伟略的帝王,就连嘉靖帝继位之初,都几番清理过白莲教。
先是借着屯门海战的冲突,以驱逐葡萄牙人的名义,整顿广州沿海,紧接着又以余姚的血案为契机,消灭了浙江沿海的双屿岛和几大海商集团。
连番打击之下,直接就让白莲教的实力折损大半。
几轮高压清洗之后,白莲教残部纷纷出逃,逃到了长城以北的地方便彻底没了声息。
本以为白莲教已经不足为虑,结果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才几年,又重新跳出来恶心人。
“查清楚了么?这次叛乱,究竟有多少人参与?”嘉靖帝没好气地看向黄锦,有心撤换掉这个不中用的奴才,偏偏又没有太好的人选。
“这,据说有一万名白莲教众参与了叛乱,此外还裹挟了近四万流民......”黄锦不敢隐瞒,当即汇报。
嘉靖帝面色越发阴沉,“也就是说,此次参与叛乱的,至少也有五万人。”
半晌,嘉靖帝才深吸了口气,“此前我让你调查的白莲教老巢,可有眉目了?”
“已经查到了,是在...丰州一带。”黄锦说完,后背已是一片湿渍,半晌不敢抬头。
“丰州......”
嘉靖帝怒极,手上瓷杯猛地往地上一掷,骇得殿内一众太监皆是下意识一个哆嗦。
“看来,这白莲教是又成了气候了啊.....”
嘉靖帝长叹了一声。
半响,才看向黄锦等人,“别跪了,起来吧,给我把惟中喊来!”
原本嘉靖帝已经起了心思,是不是要放弃严嵩这枚棋子,现在看来,这枚棋子还要再留一留。
若不然,大明不得安生,他的修仙大业,同样难得安稳。
一刻钟后,严嵩便风尘仆仆赶来。
嘉靖帝当即赐座,没有半点寒暄的意思,斜靠在榻上,悠悠道:“惟中啊,白莲教不除,朕睡不安稳。”
严嵩闻言,当即满脸愧色,“回圣上,是老臣无能,近来筹谋改稻为桑之事,疏于防范,让白莲教钻了空子。”
嘉靖帝缓缓摇头,“惟中,你知道的,朕不想听这些。”
顿了顿,嘉靖帝继续道:“再说了,朕早就看透了,这满朝文武,又有哪个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嘴上说得好听,平日里不是弹劾这个就是弹劾那个,真遇到事,哪个不是满腹才学,实则胸无一策之辈?”
“也就只有你严嵩,还知道惦念着朕,惦念着两京一十三省百姓。”
“老臣惭愧!”严嵩面色动容,直接趴在地上叩首。
嘉靖帝双手将其扶起,“好了,年纪大了就好好荣养身体,再说了,大明这一河滩的烂账,朕还等着你帮我收拾呢。”
严嵩微怔,听出了嘉靖帝的言外之意。
也就是说,对于改稻为桑,嘉靖帝这一关算是过了,答应让严嵩借此弥补亏空。
“惟中,依你看,此次白莲教叛乱之事?”嘉靖帝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严嵩不假思索地回道:“回圣上的话,老臣倒是认为此事宜徐不宜疾。”
“哦?”嘉靖帝双眼微眯,静待对方解释。
要知道,自从叛乱消息传来,嘉靖帝已经明发三道圣旨,一再严令平叛大军迅速剿灭叛乱,行事不要拖拖拉拉浪费时间钱粮。
而其他阁臣,大抵也是类似的意思。
偏只严嵩一人,反倒是提出一个宜徐不宜疾,这究竟是何道理?
“陛下容禀。”
严嵩斟酌了一下说道:“白莲教经营多年,一朝发动,实在是非同小可。”
“昨夜,老臣同样看了通政司传来的奏报,私以为,时下叛军气势如虹,若是官军贸然发起猛攻,折损难免太大......”
此言一出,就连嘉靖帝都惊出一身冷汗,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必须等叛军的锐气慢慢低落,不再鼎盛的时候,才是平叛大军发起总攻的最佳时机。”
严嵩郑重其事道:“换言之,在此之前,朝廷还需多宽宥一些时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