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佑没有理会胡惟庸的怒叱,只在接下来继续问起胡惟庸的犯罪动机。
胡惟庸则直接选择了拒绝回答。
不过,胡惟庸选择不回答也没有用,在各种证据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张天佑还是根据朱元璋和章诚的建议,定了他斩立决,且加上了抄家和九族三代不得参加官员考选、有任官的皆被开除的惩罚。
而胡惟庸在知道自己被定下斩立决后,变得更加愤怒。
他依旧愤恨朱元璋没有配合他,觉得是朱元璋背叛了他。
所以,胡惟庸在被推上刑场时,气得仰天大骂:“朱元璋,我胡惟庸真是瞎了眼,认识了你这混账!”
胡惟庸在骂了朱元璋后,还不满足,还朝刑场周围的官兵们喊道:“弟兄们,千万不要效忠朱元璋,朱元璋他心狠手辣、无情无义,还蠢笨迂傻,效忠他早晚会被他害死,就像我一样,不但富贵没有,甚至会身败名裂!有道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猎狗烹;飞鸟和狡兔还没死呢,他朱元璋就会先杀自己的走狗以媚他人,你们说,这种没有王者之气度的人,值得效忠吗?!”
官兵们没有理会胡惟庸。
只有监斩的宋思颜因此颇为恼怒,待时辰一到,就立即下令将胡惟庸斩首。
另外,胡惟庸的同党,除了李善长和谢再兴外,也皆被斩首或赐死。
但对于李善长和谢再兴,因为身份特殊,受到大同社对起义功臣之特别保护法令的保护,且要考虑对全局的影响,所以朱元璋没有直接派人去逮拿这二人,也没有对外明示两人的事,而是派人传话,让这两人到廷议局接受问话,同时朱元璋以自己个人的名义给这二人去了一封严格训斥这二人的私信,意在既强调这次问题的严重性,也表示是对这二人留了面子,希望这二人配合组织的处置。
李善长在收到信后很是震怒。
他怒的不是朱元璋要处置他,而是胡惟庸竟做背着他做这样的傻事,让他也跟着下不来台。
“这个胡惟庸,老夫就不该收他的黄金!”
“幸好现在章先生让上位接受了社政治权,不然,咱迟早都被他胡惟庸给害死!”
啪!
李善长把桌子重重一拍,狰狞着脸,对自己家人说了起来。
不过,如李善长自己所言,他现在的确很感激章诚改变了朱元璋的建国方向。
因为李善长也通过胡惟庸这次企图通过为难章诚而挑起朱元璋和章诚内斗的事发现,朱元璋的确没有想要站在地主阶层一边。
所以李善长能够确认,若朱元璋真没有这种倒向地主阶层的心思,那将来即便真的成了家天下的皇帝,也不会甘心为地主阶层驱使,只会做出各种让地主阶层不理解的事,比如大肆反腐、大肆清洗、苛待官僚。
这也就使得李善长开始庆幸章诚让朱元璋没有走向这一步。
同时。
他也庆幸自己因为加入朱元璋起义队伍的早,也一直未敢轻举妄动,甚至还主动配合章诚,以至于现在成了廷议局的一名资政大夫,成为大同社的最高决议者之一。
不然的话。
朱元璋不会这么给他留情面。
但李善长也知道,他现在感激章诚归感激,但他得老老实实在廷议局,当着朱元璋和其他资政大夫的面,放下自尊,深刻做客观的检讨,接受惩处,而不能任性,真为了体面,要逼着这些人一起火并他。
因为李善长还不想从这个廷议局资政大夫的位置上下来。
谁让李善长已经靠这个身份拿到很多官商分股的红利呢。
谁让他也已经通过章诚知道很多涉及天下许多财富的关键信息呢。
更重要的是,李善长不知道章诚还会不会有更多的重要信息没拿出来给他们这些廷议局的人分享,比如什么再次革新世界的新技艺和新理论什么的。
这样的话,如果他从廷议局资政大夫的位置下来,就意味他会错过很多关键信息,然后就会跟個瞎子傻子一样做些自以为很聪明的事。
就像现在的胡惟庸一样。
所以,李善长不想从这个位置上下来。
何况,成为廷议局的一员,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成为眼下开国的这一批,无疑会更不容易,很多时候,主要看的还不是能力,而是运气。
李善长知道自己固然颇有能力,但他知道自己能成为资政大夫,主要还是运气好,是在恰好的时间果断地选择了朱元璋,然后在恰好的时间选择了接受章诚和朱元璋的大同理念,他在做这些决定时,若拖上一年甚至是一个月,都会失去进入廷议局的资格。
“上位!”
“章先生!”
“我检讨,我做出深刻检讨。”
“我是收了胡惟庸的黄金。”
“我对不起大同社,也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天下百姓,还对不起炎黄祖宗,也对不起我自己。”
“呜呜!”
因此。
在廷议时,李善长当着朱元璋、章诚、郭天叙、张天佑、邵荣的面,满怀愧疚地说了起来。
且说着,李善长就捂脸痛哭了起来,真情流露地说:“我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在他第一次丢黄金在我家的时候,就拿了。”
李善长随后又抬头看向朱元璋和章诚等人说:“可我一两都没敢花!”
“真的!”
“那些脏款现在还在我家里地窖下藏着呢。”
“我因为觉得花起来也不踏实,但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忍不住去收,尽管我其实也能得不少财货,即便是黄金也能靠合法收入得不少,尤其是在收了第一次后就忍不住,怕拒绝一次,就让他们恨上了,然后揭发我,使我的名声扫地!”
李善长继续一脸痛苦地说了起来。
章诚则在这时说:“你应该是,很享受那种他们在你面前卑躬屈膝奉承你,拿着贿款求你的样子,享受这种被人愿意放下自尊来敬奉的感觉让你痴迷。”
李善长忙否认道:“不是的,章先生!”
“鄙人还是觉悟不高,依旧有想出人头地的旧思想,没有真正做到为官做事只为天下百姓。”
接着。
李善长又解释了一句。
“有出人头地的思想不是旧思想,是人本就存在的天理。”
“只是伱李阁老已经出人头地,就不应该再放纵自己在出人头地后,想让人不但在保留自尊的情况下尊敬你,还要让人没有自尊真如奴才一样在你面前跪着,这就是人欲了。”
“李阁老以前尊崇理学,应该知道,连朱熹都说,要灭人欲,可你是到现在还没灭了这人欲。”
章诚继续说道。
朱元璋听后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章先生说的没错,李阁老,你没有灭掉你自己的人欲。”
李善长点头:“是,我的确没有灭掉自己的人欲,也甘愿认罪伏法。”
“李阁老,你实话实说,你到底是不是也还是想着这天下走以前家天下的路,地位高的可以视地位低的如奴,地位低的则当视为地位高的为主?”
章诚这时则继续一脸严肃地问起李善长来。
李善长继续矢口否认说:“没有!章先生,鄙人绝对没有此等龌龊之想!鄙人自己也知道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去做败坏吏治的事!”
“没有就好。”
“但我希望李阁老对我们这些一起打江山的弟兄没有任何隐瞒,对大同社也没有任何隐瞒。”
章诚点首,带着一丝警告的语气说道。
“鄙人不敢欺瞒大同社!”
“那就好!”
章诚这里则看向朱元璋说:“上位,李阁老毕竟是为起义事业立下过大功,且他与胡惟庸等不同,胡惟庸等是暗中设立他社,已经背叛了大同社,有颠覆大同社之心,而目前李阁老没有证据表明他有颠覆大同社之心,姑且就只能算他没把持住自己,做了受贿之事,所以,我建议对他论功抵罪,以做宽大处理。”
朱元璋因而点头,看向了郭天叙和张天佑等人。
郭天叙这时也跟着说:“我同意,这一切都要怪胡惟庸,他不但把李阁老拉下了水,也把天爵拉下了水。”
张天佑跟着点了点头:“我也没有意见,只是我希望看在郭大帅的份上对天爵也宽大处理,推功于他。”
冯国用和邵荣这也都表示没有意见。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李善长已是廷议局的自己人。
自己人又何必嘲笑和为难自己人呢。
李善长因此则向朱元璋和章诚等人拱手作揖:“多谢上位和章先生,以及诸位同僚网开一面!”
朱元璋这里则开口说:“但宽大处理不是不处置,对外可以按照相应条例,为你李阁老留体面,不说你受贿过,但是对内你得有一个交代,接下来得增加一位新资政大夫,官股得由你李阁老让出来一部分,作为给新资政大夫的酬功奖掖,也作为你的罚款,而不是由别的资政大夫接受损失,另外,你所受的一切赃款都得奉上。”
李善长现在只求能保住自己资政大夫的地位和颜面,也就颔首答应。
接着,朱元璋又看向郭天叙和张天佑:“郭天爵也是一样,可以看在父帅的份上饶他死罪,但你们得各自拿出一部分股来,增加一位新的资政大夫,以收人心,亦作为你们给郭天爵交的罚款。”
郭天叙和张天佑皆答应了下来,同时心里都在心里大骂郭天爵不成器。
至此。
李善长和郭天爵的处理方案便定了下来。
但谢再兴在收到朱元璋斥责他的信且知道朱元璋要他回集庆接受问话时,他却拒绝了。
而且,谢再兴还直接带着自己的亲信势力投靠了张士诚。
“他朱元璋没有按照胡惟庸的意思来,反而害得老子也要跟着丢个大脸,无疑再也没有参加廷议的资格!常遇春、邓愈这些人肯定要拿这个说事,既如此,老子凭什么还跟他!”
“我看他朱元璋压根就没认我这个亲家!他就是想让朱文正和徐达进入廷议局,只怕还有常遇春!压根就没想让老子也上去。”
“既如此,老子还不如跟着诚王您一起打江山,用他章先生告知的那些建立伟业的绝密,让诚王您将来成为千古一帝!”
谢再兴在见到张士诚还特地说起了自己为何背叛朱元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