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春日里风向多变,没想竟让它们撞上了,赶明儿我赔你一个。”
贾琮走上前仰头高声道。
秦可卿指了指断线风筝,讶然道:“那一只竟是琮三叔的?”
她的美目中不像平时那般含笑,贾琮和王熙凤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全府皆知。
素日里,秦可卿便与王熙凤交情极好,二女虽差了一辈,却因年纪相仿,性子相合。
王熙凤一直都对她很是照顾,经常来东府走动。
周瑞家的来送宫花,凤姐都要分她一半。
后来秦可卿病在床,王熙凤不时探望。
比丈夫贾蓉还要尽心,女人之间也并非都是勾心斗角。
一些女儿家的闺蜜挚友,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情呢?
贾琮与王熙凤相斗,贾母因此撤掉了好闺蜜的管家之权。
秦可卿行事柔中带刚、赏罚分明、赢得东府上下赞扬。
自有她的过人之处,虽不至于对贾琮生恨,但多少也有些许芥蒂的。
“罢了,就容它们飞离吧,琮三叔何故如此,秦氏折煞不起。”
秦可卿拿过宝珠手里的剪刀,将玉手中的线剪断。
瞬间!
那对儿脱离了束缚的凤凰纸鸢,随风飘去,渐行渐远。
楼前桂树嫩叶如洗,溪边老柳盘结,柳枝如少女垂下的青丝,轻荡涟漪。
秦可卿看着风筝完全消失视线内,凭栏俯瞰楼下身形较小的少年。
还未开口,便听贾琮一脸郑重的语气传来:“往后我拜令尊为师,秦氏,日后你就是我师姐了。”
秦师姐?
好生怪异的称呼!
秦可卿微微一愣,身后的两丫头瑞珠、宝珠却是忍不住咯咯娇笑。
贾琮年纪不大,她们倒不认为这是什么无礼的调戏。
只是这小大人一般的语气,着实令人发笑。
秦可卿摇头失笑道:“琮三叔也太胡闹了些,这般岂不更加折煞秦氏,快休如此!”
贾琮摇头:“礼节不可失,往后咱们各论各的便可。
外人面前你唤我叔叔,私下里我叫你师姐,两者并不相驳。”
什么叫外人前,私下里?
秦可卿轻咬唇瓣,有些羞恼这个人小鬼大的叔叔口不择言。
正欲再辩,却见贾琮已经挥手离去。
无奈只得作罢。
只是随即又想起某庄心事来,沉思半响。
秦可卿又道:“前儿家严来信,告病赋闲。
我想回去看看,你们也跟我一道回去,这儿也忒闷了。”
宝珠不明就里,点头答应,唯有瑞珠悄悄暗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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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璨的星光之下,明瓦灯散发出微弱而迷人的光芒,仿佛给这宁静的仲春之夜披上了一层淡淡的晕染。
那如洗的碧空,此刻没有牛郎织女隔河相望的浪漫,却有着北斗星依旧闪亮的美好。
在这宁静的夜,让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一个美丽的梦境之中。
抱厦前小坪甬道上,迎春、惜春送贾琮出来。
贾迎春笑道:“今儿耍得舒心,我听大太太那边儿传来消息,叫你不日便去城南秦府拜师。”
见贾琮点头,迎春又道:“那秦府间隔府上二十里远,不仅是拜师的贽见礼。
这段求学日子的吃穿用度,我想必定所费不赀。
大太太拿捏得紧,看老太太似乎也没有掏腰包的意思.......
我这儿正好攒了些梯己钱,赶明儿清点出来,叫司棋给你送过去。”
贾琮闻言有些感动,眨了眨眼:“二姐姐不必破费,你们女孩儿家的衣服首饰、精致玩意。
月例银子都有定例,相信我,我自有生财之道的。”
贾迎春听了怔怔望着他半晌,抿了抿唇,无话可说。
看着眼前即将离家求学的小弟,想起方才探春还叹息过。
说男儿生来就占福气,出府走动不大受拘束,三妹妹是这种想法。
贾迎春却不这么认为,对她来讲,女儿家生来便应是如此。
即使能出去看看也不过是一个样,不如待在闺中,怎能像男人一样抛头露面?
她心想:“今时不同往日,琮弟真的变了很多,他能替自己出头撵走王嬷嬷。
智斗琏二嫂子,就是有我未可知道的生财之法,也不足为奇。”
并肩而行在廊道上,提着明瓦灯,贾琮在想:“王嬷嬷一事,迎春也遭受了一些非议。
为何其他姑娘的嬷嬷无事,唯独迎春的嬷嬷有事?”
但,不管如何,他事先就不后悔,他举动和言行直接明了。
就是希望迎春能明白,能慢慢地潜移默化,如果她有探春的性子,就不会这些吃亏。
人,是一种非常复杂的高级动物,从衍生→进化到文明时代。
而至今日物质与精神的文明流窜到一定至高程度。
两世为人的贾琮,此刻的地位与能力实在不大,他唯一所能做的。
就是借贾府这个基础平台,一步一个脚印的博得功名、改变,直至拥有绝对话语权。
贾琮和迎春各自想着心事,一路沉默无言,直到他们姐弟俩默行到大门口。
春日的晚风轻轻拂过贾惜春的裙角,她站在后面,两只小手正在梳理着她的小辫子。
明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眨动着,看得不甚明白。
贾琮回过神来,转头瞧了一眼身量尚小的小女孩。
这时的贾惜春,性格尚未定形,暂且还是那个和水月庵的小尼姑智能儿玩闹的小女孩。
没有太多忧心、烦扰,对了,这丫头不是很擅长绘画么?
红楼中贾母还叫她画大观园长卷.......贾琮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不过现在还无力实行,或许等将来能把冷淡无情的贾惜春改变。
“可以了,又不是生死离别,弄得这般依依不舍的。”
贾琮笑道:“二姐姐可记得我的话,万不可再软弱待人。
当断则断,不受其乱,那就是真心为我着想了。”
“这又是什么话,你尽管悉心念书,心存举业,姐姐听得。”
贾迎春笑容明媚,朝门外左右扫了一眼,摇头道:“晴雯这丫头真是懒,也不来接你。”
贾琮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我一个大男儿何须如此矫情。
外间风凉,二姐姐快些回去吧!”
“嗯。”
迎春轻轻应了声,俏立在廊下看着贾琮消失在拐角处,才转身回报厦了。
对于小弟婉拒她送银子的事,倒也没放在心上,这个事情不是费用多与少的问题。
而是一个心意,倘使诸事当真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那“血脉亲情”也诚无必要,她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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