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文声音不重,却若千斤狠狠砸向姜峰。
姜峰立在原地,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奇异勾了勾嘴角。
“老师,我跟悦儿何谈觊觎?
她不是一直都属于我吗?”
轻飘飘的话狂悖无礼,却彰显着姜峰对姜栖悦的势在必得。
祁连文沧桑双眼,瞳孔微散,指着姜峰说不出话。
他居然敢这样说!
这不代表着,他在江城时,就已对自己名义上的妹妹,抱有不轨之心!
他当时才多大!
这要传出去,就算有圣上赐婚圣旨,他也难逃文人口伐。
他这顶官帽,还要不要了!
眼前一阵发黑,祁连文一甩袖,怒声而起。
“你真是昏头了!”
祁连文指责少见尖锐:
“我且问你,若悦丫头并非与你两情相悦,你又待如何?
难道,你为一己之私,也将诸多肮脏手段,用在她身上吗?”
祁连文厉声诘问,脸色十分难看。
祁连文这个假设踩到姜峰逆鳞,抬起头,姜峰看向祁连文的目光,泛着刺目冰寒。
“老师,我以为经过上次一事,你已了解我性子。
没想到,你还是会问出这种愚蠢问题。”
祁连文站在原地,气得大喘不止。
“你什么意思?”
姜峰嘴角笑意浅淡,含着十足血腥:
“意思就是,这件事没有转圜余地。
若悦儿心不在我这儿,我就算机关算尽,将她困在身旁!
她若喜欢上别的男子,我就弄死那男人,再想办法让她回到我身边。
我不会伤害她,也绝不允许她离开我。
总之,一句话,姜栖悦这辈子,只会是我姜峰妻子!
不论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魂魄!
她只会属于姜峰,完完整整独属姜峰一人!”
祁连文气得眼晕手歪,瞪着姜峰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次姜峰失控,祁连文就看出姜峰对姜栖悦情意不止兄妹这样简单。
没想到,这么多年,他居然一直对自己名义上妹妹抱着幻想。
这种事,要不是他求了圣旨,日后传出去半点,光是文官唾沫都能淹死他。
现在面对自己质问,他居然还大言不惭的撂狠话。
真是!
真是……
闭闭眼,祁连文强迫自己平复心情。
他都是经历过生死大劫的人,按理说心如止水,不用如此激动。
可姜峰性格手段太极端,若不加以警示,他真怕这孩子走上死路。
开导无望,到如今,祁连文只能期盼,悦丫头能一直陪在姜峰身边,俩孩子稳稳当当过日子,不要再有波折。
祁连文胸膛起伏剧烈,姜峰看在眼里,嘴角放平,蓦然退后一步,掀袍下跪。
高大青年哪怕下跪,身姿也挺拔如松,抬眼望着启蒙恩师,姜峰轻磕了个头,凝声道:
“老师不必担心,我自有成算。
只要悦儿跟您不出事,我会好好为圣上效命,不做他想。”
姜峰十分清醒,他对自己能力跟本领,有着清晰认知。
从刑部主事到刑部侍郎。
到如今,他已能斡旋各方势力不受牵连。
完全可选择朝中一方势力,作为依附,增加自己在朝堂影响力。
但他没这样做,就是为姜栖悦跟祁连文,不受人掣肘。
身在朝堂,他若孤身一人,三皇子跟楚辞幼将他逼进死路,他拼着鱼死网破,也能叫两人尸骨无存。
可如今,在这世上,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还有授业恩师。
他们都是他肩头责任,也是禁锢他心头暗兽枷锁,只要他们好好活着,他就不会发疯到有颠覆皇朝的念头。
但,若他们有个闪失,自己在这世上,也没了在意的东西。
这样的世间,活着只剩折磨。
他会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姜峰这几句话,算是给了祁连文一个保证。
祁连文低头望着青年脊背,溢出两声苦笑:
“罢了。
你起来吧。”
是非对错,谁能说得清。
他不能以自己意志,强压这个孩子。
更何况,他自己为官都如此失败,又有何脸面,要求姜峰继承他未走完的路。
听出祁连文语气中的颓唐跟自憎,姜峰缓缓起身,再次开口:
“老师,我已给祁家去信,邀请他们回京参加我跟悦儿婚礼。
时机成熟,我安排您与家人见面。”
祁连文脸色一僵:
“你……”
将祁连文再次扶到椅中坐下,不等他说完,姜峰笑道:
“我跟承安兄曾是同窗,新婚之喜送份儿请帖,圣上不会多疑。
只是辛苦老师那几日到京郊避一避,等婚礼当日宾客散尽,我再派人接您回府,受我跟悦儿磕拜。”
祁连文堵在喉咙中一口气终于吐出来,抬手拍拍姜峰肩膀,艰难道:
“你费心了。
时候不早,你先去陪悦丫头吧。”
下完逐客令,祁连文背过身,缓慢走向床榻,萧索背影写满了纠结跟困惑。
姜峰闭眼都能猜出祁连文心境,知道他现在想一个人静静,没继续打扰。
“老师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退出房间,姜峰望了眼庭院中火红灯笼,嘴角一勾,大步走出院门。
老师学识渊博,却太过正直善良,这种人最容易被所谓家国捆绑。
可敬亦可悲!
不过,不妨事。
所有加诸在老师身上的耻辱痛苦,他都会一笔笔替老师讨回来。
楚辞幼。
三皇子。
桓王。
一个个,慢慢来。
无边黑暗笼罩整个姜府。
挂满红绡灯笼的长廊,开辟出一条条光道。
姜峰踩着烛光,步步走近姜栖悦院子,心逐渐温暖充实。
姜栖悦正在房中吃面,红红辣油泼在劲道面丝上,香辣扑鼻。
姜栖悦尝了口,胃口大开,拿起筷子吃得额头冒汗。
姜峰一踏进屋子,就瞧见她通红鼻尖,水润润的眸,心中瞬间塌陷一角,笑意更浓:
“吃个面,都如此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