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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离开黄金笼的第二十天

    明澹答应得爽快,尽管中途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变故,但许娇河想总能有办法解决。

    她叫游闻羽遣信去如梦世,对方很快回应,定在七天后的吉日拜娲皇见尊主。

    许娇河展开如梦世特地派人送来的、上面用秘法绘制了魂灵标识的正式请帖,看了再看,又叫住送信任务完成,正打算拱手告辞的游闻羽:“你别走,再坐下来喝杯茶,陪我说说话。”

    游闻羽有些意外一向对他呼来喝去、不冷不热的许娇河,也会有这主动挽留的时刻。但当他看见八仙桌对面那双滴溜溜的眼睛,便知对方不是出了乱子要让他解决,就是遇到了麻烦要和他商议。

    “师母的茶一向珍贵,小徒就却之不恭了。”

    游闻羽折身坐回,做出倾听的姿态。

    果然那头藏不住话的许娇河一改分外和颜悦色的表情,耷拉着眉毛噘着嘴说道:“怎么办呀闻羽……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宗主说他也要跟着我们去如梦世。”

    游闻羽捏着茶杯的手指一紧,面上倒没映出特别的神色,只是问:“师母和宗主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怎么会引得宗主也对于如梦世之行产生了兴趣?”

    “我能说什么,不就是一五一十把无盈姑娘的话重复一遍……”

    许娇河想着自己在后山边上找的借口,有些心虚,抬起眼同游闻羽对视几秒,又架不住压力含糊道,“……只是没和宗主说明,是为了繁阁掌事之权而去的,我跟他说,想去拜祭一下夫君的母亲。”

    像是这样坐着有些累,她放下请帖换了个姿势,改为用手撑着侧脸。

    不等游闻羽回答,又继续小声自顾自地抱怨道:“也不知道宗主发现这件事情后会怎么看待我,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唯利是图、满口谎言的骗子……”

    前番是游闻羽想说话,许娇河没有给他机会。

    现下许娇河把心里的忐忑尽数吐露,等着对方的安慰,他却又罕见地沉默下来。

    许娇河眼巴巴地瞅着游闻羽,就差摇着他的袖子催他快点出主意。

    青年安静良久,问出的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师母很在意宗主心中对您的想法吗?”

    许娇河理直气壮道:“当然在意。”

    听见她的话,游闻羽眼神微沉,心绪泛起波澜。

    而无知无觉的许娇河接着说道:“从前我住在侍郎府,是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现在住在云衔宗,不就是在宗主手下讨生活?万一他要为此事恼了我,以后执法长老又欺负我,谁帮我出手压着那老头?”

    她口中的在意,并非游闻羽理解的那层意思,却不妨碍游闻羽在心中骂她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自己为保她,又是强行提升境界,又是开山立峰受了内伤,这才过了几天,居然全部忘记了。

    游闻羽语气衔着一丝幽怨,低声说道:“明镜堂那次,是小徒奋力救师母于水火的。”

    “你说的是没错啦,可你又不是云衔宗的宗主。”

    许娇河说得口干,替自己倒半杯茶,咕咚咕咚灌下去两口,反过来劝他道,“大家要在云衔宗过下去,不还都是要看宗主的脸色过日子——你现在又即将成为剑阁阁主,和我一样对宗主恭敬点总是没坏处的。不然你若是有什么事,难不成还指望我一个弱女子替你出头呀?”

    娇滴滴的声音,配着故作过来人的大道理,听得游闻羽发笑。

    他自然不会告诉许娇河,剑阁阁主这个身份,和其他长老阁主都不同。

    更多的时候和明澹之间的关系并非上下级,而是互为互利。

    不过,就算他乐意说,许娇河这个小傻子能不能听得懂又是另一回事了。

    游闻羽绷紧直欲上扬的唇线,低眉顺眼道:“师母说得是,闻羽记下了。”

    “这样才对嘛。”

    许娇河左右端详对面的青年两眼,忽然倾过身子,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弯腰压低声量,颇为推心置腹地说道,“师母后半生能过成什么样子,可都指望着你有没有出息了……还有哦,你要争点气,也替你死去的师尊挣回面子。”

    因着每日仅有许娇河一人上桌用膳,这张八仙桌的尺寸小巧许多。

    许娇河将手竖起来挡在唇边,温热的吐息便向前一点轻轻吹拂在游闻羽鼻尖。

    带着不知名的花木气息,又轻又绵。

    游闻羽忽然感觉心口被猫咪抓了下,透着不清不楚的麻痒。

    他试图掩饰情绪的失态,将话题扯回了许娇河留下他的最初:“其实师母根本不用担心宗主对您的看法,您去如梦世究竟要干什么,大约他一早便从我们下山巡视师尊产业的动静中得知了。”

    “啊?”

    许娇河啊了声,眼神懵然,俯落的腰肢僵硬当场。

    “怪我没和师母说清楚,师尊产业中的一部分进项是要上交给宗门的,所以那些在店铺里工作的手下,也有一部分是云衔宗的人,您在繁阁遭遇的事情,想来他们肯定如数上报给了宗主。”

    “你是说,我去如梦世的真正目的,宗主早就察觉了吗?”

    随着这句话问出口,一股热意顺着心脉逆流到了许娇河白皙的脸颊上,伴随着轰得一声,她的颧骨到眼睑下方,通通红成了晚霞似的一片,半是尴尬,半是忐忑。

    ……这下露馅了。

    “你怎么不早说呀?害得我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游闻羽捻了下指腹,思考着如何才能把眼前整个人都快炸毛了的师母哄好。

    他张开嘴,本打算顺着许娇河的个性把错都拦到自己身上,再被骂几句就能把这件事遮盖过去,但想到她话里句句离不开的宗主,心底骤然横生微妙的念头。

    于是,游闻羽道:“师母,并非小徒存心逾越,实在是有句话不吐不快。”

    “倘若宗主在您说出拜祭师尊生母的借口前,就告诉您他早就知道了繁阁为难您的事情,想必您也不用绞尽脑汁地通过欺骗他来维护自己的形象了,不是吗?”

    “依小徒看,宗主是抱有试探您的心思,才会作出如此询问。”

    “您要仔细想想,若宗主没有其他盘算,何故不能开诚布公地与您交流呢?”

    游闻羽端着一心一意为许娇河着想的架势,故作恳切地分析起明澹的做法和目的。他本就是舌灿莲花,擅长颠倒是非黑白的个性,直把许娇河拿捏得一愣一愣,认为他说得十分有道理。

    许娇河心头那点因着明澹相貌和自己初恋有些相似,而存在的微妙好感霎时淡去不少。

    失望过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便攥着拳头忿忿说道:“想不到宗主是这样的人……可是闻羽,你觉得,宗主这样试探我是为了什么呢?”

    “师母可有向宗主提起过《惊剑册》的事情?”

    面对又又又又一次猝不及防出现在耳边的《惊剑册》,许娇河已然没有了开始像是被人踩到尾巴时的紧张感,她转了转眼珠,把目光投向贴在门架上的隔绝法阵,小声道:“不仅提了,他还在我面前舞了一小段来着,叫什么、什么惊剑诀第五重,说是有迷惑敌手、无形杀人的作用。”

    “竟是这一重。”

    游闻羽勾起唇角,似乎想笑,映进许娇河的眼底,又多了层说不出的意味,“师母可有被迷惑住心神,做出一些不该做的行为?”

    他的话正中要害,许娇河眸光闪烁几下,那声对着明澹无意识出口的“夫君”再度解封。

    许娇河的脸红了个彻底:“你、你别再说了!总之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师母说话要说全。”

    游闻羽难得强硬,话语隐含的意思,像是要逼迫许娇河选择信任自己,还是信任明澹。

    可惜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许娇河,根本没有察觉他口吻中的出界,只是不情不愿地说道:“知道任何跟《惊剑册》有关的事情,都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就算是宗主也不行。”

    “是啊,就是这样。”

    游闻羽笑了笑,漆黑的睫羽仿佛鸦群立在渊默的目光之上,“哪怕是我,师母也可以不必提起,毕竟小洞天内的修仙者,是在这个世上比妖魔还复杂的东西。”

    他这话便是记起了许娇河那日怀疑自己的仇。

    许娇河暗道一个大男人怎的如此小气。

    但情势在前,她又不得不依靠游闻羽,于是吞了口唾沫,双手捧着下巴朝他道:“你别老记着我那些误会你的事嘛,如今整个云衔宗,我最信任的人还不是就你一个……你说什么,我就做了什么呀。”

    最后一句话低弱了下来,到结尾处接近气声。

    却被游闻羽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中去。

    他知许娇河说许多话、做许多事都并非出于本心,而是被见风使舵的天性指引。

    可他依然觉得受用,且舌根涌起一点罪恶而背德的甜意。

    游闻羽轻轻“嗯”了声:“我做得一切,都是想让师母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许娇河受不了他的黏黏糊糊,半垂着眼睛,胡乱点了点头。

    房间内的气氛似要沉沦到能把纪若昙气活过来的境界中去。

    许娇河充满了不适应。

    可有些东西说出口,无疑于把心照不宣的东西坐实,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地步。

    没办法,她拣了个空茶盏,又倒了杯茶,递到游闻羽面前:“好啦,事情解决,喝茶喝茶。”

    这下轮到游闻羽微瞪双眼:“师母,您怎么会觉得解决了事情呢?最重要的东西您还没办好。”

    “啊……还有什么事呀?”

    “您要赴如梦世祭拜老尊主,总不能两手空空上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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