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郭嘉、戏志才等人猜测的那样,这事是刘备和张良私下商量好的。
演武一共要打二十五天,投注截止日是当场比赛的前一日午时。
最多可以一次提前对前五天的赛事进行预测投注。
昨日盘点和统计各地张氏钱庄的账目时,张良就知道玩大了。
连夜进王府叫醒了刘备,两人跑了一趟户部的几个仓库以及设在地下的国库。
结果让两人有些沉默,这些库房里全都被钱装满了。
虽然有些搏彩票根是不记名的,但卖出多少张是有数的,幽州参与搏彩的人足足超过了一百万人。
赚钱固然是好,可这钱太多也是有问题的。
那些世家大族倒还好说,最多伤筋动骨,咬咬牙还能坚持下去。
可那些小民呢,刚过了几年好日子,这一下就被打回原形。
这事要是不妥善处理,许多人会想不开自尽的。
是非对错张良不想再提,因为真要计较,汉廷是没有任何过错的。
搏彩虽是张氏钱庄推行的,但明面上和朝廷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所有投注过程公平公正,限制投注,理性搏彩的标语和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
这个过程中张良虽然用了一些手段诱导,可说到底又没有强买强卖,双方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愿打愿挨,觉得有问题你不买就是。
不能说你可以从我钱袋中掏钱,轮到自己时就不能失去,天下没有这般道理。
只不过有些事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如果不会造成百姓伤亡,或者影响小一点,刘备还能装作没看见,让张良放手施为。
但谁能想到,会有如此多的人参与,挣到的钱财折合黄金已经超过十多万两,就这还只是三天赛事的投注额。
张良知道,他要是不主动干预和上报,等户部和中书省的官员将情况上报,他这兄长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最坏的情况就是一旦有人想不开自尽而亡,搏彩一定会被全面叫停,那些收的钱也会悉数退还。
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忙了许久是一点好处也捞不到。
这才有了那场夜谈,探讨到底该如何做。
最后拉扯了半天,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张良顺势就提出了演一场戏,他来唱黑脸,也就是扮坏人。
由刘备来唱红脸,居中调停,用王命强压着给众人退钱,不过只退一半。
人性就是这样,真到了那个地步,少赔就是赚,并且所有人都得领这个情,心里还得感恩戴德。
在高台之上,张良说出他一文都不会退之后,刘备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当即训斥道。
“你这是在作甚,难道要与民争利么。”
“新政固然是大好事,可这第一天的投注数额明显有些不正常。”
“你身为张氏钱庄的大东家,知道这个情况还隐瞒不报,到底是想做什么,难道是想逼死那些无辜的百姓。”
“他们固然有错,因一时贪念动了赌博之心,将所有身家和余财投了进去,可这个过程你明明知道,还坐视不管,想要收割所有人的钱。”
“难道非要逼着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才肯罢休。”
“你这样做,兄长我与那横征暴敛,私铸铜钱吸百姓血的董卓之流和异,天下之人又该如何看我。”
“你是要让为兄背上与民争利,贪婪不仁的名声么。”
张良闻言十分委屈的抿了抿嘴,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兄长,你怎能如此说我,臣弟每日三更天就起来处理公务,晚上子时才睡。”
“如此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全都是为了新政,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呐。”
“这钱万万退不得呀,其它也就罢了,秋汛即将来临,有些地方的堤坝年久失修。一旦被洪水冲破,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冀、并、司、凉、益等地的百姓就不是您的子民,何故厚此薄彼呢。”
一直在听的郭嘉差点笑出声来,他可是看到张良悄悄往眼睛上抹东西了,不然还演不出这个声泪俱下的效果。
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戏志才说道。“怎么样,我又赢了吧。”
“张如玉这厮脸皮甚厚,鸡鸣而起,子时不歇,难道说的不是你戏兄。”
“他这个三天两头找借口不当差,待在家里种菜养花,钓鱼下棋的闲人,也有脸说自己呕心沥血。”
戏志才嘴角微抽,狠狠瞪了郭嘉一眼。“就你聪明,小心张如玉听到给你穿小鞋,难道这段时间你还不忙吗?”
郭嘉给了戏志才一个你还太嫩的表情,随后在后者惊讶的目光中越众而出,高声的喊道。
“张大人说的对,这钱万万不能退。一切都是依规依法进行的,事前也进行了多番劝告。”
“本是搏个彩头,与民同乐的好事,得的钱也是用在公事上,张大人又不曾多拿一文,他乃是一心为公的贤臣呐。”
“难道就要因为这些赔钱的人寻死觅活,就要停止这件事么。”
“就好比正在推行的土地改革,难道要因为极少数人的反对,就废止这个利国利民的善政。”
“臣冒死上谏,张大人无错,错的是王上,错的是那些利欲熏心,把这事变成赌博的贪婪之人。”
戏志才在心里骂了一声狡猾,赶紧出列说道。“臣附议,张大人无错。”
荀彧听完正要站出去跟着附议,却被他的父亲给拉住了,后者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站出去支持刘备。
“你们所言有理,可王上体恤幽州百姓,给他们一个改错的机会难道不对吗?”
“不教而诛,会不会显得有些霸道了。子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们只不过是错了这一次,难道就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让幽州的百姓家破人亡,然后用这些沾血的钱去救其他州郡的人。”
陈、钟、韩等家的家主暗骂一声老狐狸,一直赋闲在家的陈纪此次也来凑了这个热闹。
他眼珠子一转,一脚将正在看戏的儿子陈群踹了出去。
后者幽怨的看了一眼自家老子,然后朝刘备行了一礼。
“其实王上与诸位大人说的都没有错,大家都是对的。实在没有必要再此争论,要不各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