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屿闲视线大致地扫了一眼周围的花卉,心里一阵莫名的遗憾。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得失望,或许是因为最近的心情不太好,但凡发生一点小事就能够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呦!花公子,您来了?”
刚才还一副礼貌疏离模样的老板在看到旁边过来的青年后瞬间笑了起来:“这次是来买什么的?”
“来买个花盆。”
池屿闲刚想着离开,但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温润舒缓的声音,听上去让人如沐春风。
“总不能这么巧。”他扯了扯嘴角,转身准备离开。
迈出步子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地抬眸望见了对方的身影,向来阴郁沉沉的眼中稍一愣。
对方一看就是什么有涵养的富家公子,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浑身的气质很是柔和,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好欺负。
“公子?”
花满楼的感觉很灵敏,自然察觉到了来自旁边人的视线。他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因为看出来了自己的眼疾,但下一刻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阳光挪移着,金灿灿的光芒擦过旁边的屋檐照在了这一小片天地。
一黑衣青年撑着伞,硬朗帅气的脸被白色的伞沿遮了一小半,哪怕是阳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却也不显一丝一毫的温暖。
而他对面的白衣青年却像是一块温润的美玉,单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就让人浑身舒适。
池屿闲收回了目光,握着伞柄的手用力下压,彻底将自己的脸遮住。
“抱歉。”
他开口说道,只不过声音略低,又带着几分的生硬,满是疏离。
花满楼并没有将他不算是友好的态度放在心上:“刚才不小心听到了,公子是想买文心兰?”
“嗯。”
面对这种温声说话的人,池屿闲总是有些束手无策,即想和对方走得近一些,又担心对方无法接受。
“不过是个陌生人,之后又不会再见。”
他在心里想道,应完声之后便垂眸准备离开。
就当他快要和花满楼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句带着浅淡笑意的话伴随着对方身上柔和的香气一同飘来:
“我那里有几盆文心兰,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一起回去看看?”
花满楼是一个和乐意交朋友的人,虽然没有陆小凤那么随时随地都能交上朋友。
但他刚才可以察觉到对方身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或许也是一个爱花之人。
他们既然相见,也说明有缘分。
听到对方的邀请之后,池屿闲的步子一顿,浑身的肌肉在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僵硬。
想拒绝,但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同意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和花满楼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了。
路上没几个人,寒风簌簌,吹得身上的衣衫猎猎生风。
或许是因为风太大了,池屿闲手里撑着的伞时不时地会往旁边歪,伞沿不可避免地打在了花满楼的肩头。
哪怕对方没有指责,他心里还是有些尴尬,只好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花满楼察觉到了,微微一笑,很体贴地没有开口询问,生怕对方太过尴尬而不好意思。
这种在细微之处的关照让池屿闲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好沉默地看着路。
寂静在两人之间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花满楼还好,倒是有些社恐的池屿闲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刚才一直在发呆,他们也没来得及互相告知姓名。
只不过池屿闲已经猜出来对方是谁了,那个老板恭敬地称呼对方为“花公子”,哪怕自己再怎么不问世事也能联想到传说中的江南首富花家。
更别说这种柔和的性格以及眼疾了,答案几乎都写在了眼前。
百花楼不在城中,稍微有些远,但也没有那么得偏僻。
等到池屿闲终于从尴尬之中缓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回来了。
一座精致的小楼矗立在面前,哪怕已经是秋末冬初了,小楼里也是百花齐放。
倒是不愧为百花楼之名。
“请。”
花满楼一手揽袖,一手微微往前一伸,示意池屿闲往里去。
在楼外看的时候风景已经很不错了,等到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别有一番洞天。
颜色各异的花并没有被精心安置,而是肆意地生长着,呈现出一种勃勃生机,一种野蛮的生命力。
池屿闲刚一进去就微微瞪大了双眼,感觉整个身心都被满园的繁花给占据了。
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在此刻逐渐地舒缓了起来,淡淡的花香交织在一起,宛如有生命般悬浮在周围。
“很漂亮。”
他缓缓道,稍冷的语气都放轻了不少。
从池屿闲的语气中花满楼感知到了变化,不由得眉眼一弯:“公子喜欢就好。”
他说罢,便往朝南的一处花架走去:“刚好最近有几盆文心兰开花了。”
花满楼将放在架子上的那株文心兰栽进了花盆里,虽有眼疾,但和常人无异。
修长白皙的手指拎住陶制的花盆,稍一用力就从花架上拿了下来。
池屿闲跟在他的身后,当花满楼转身时,一团香槟色的小花猛地闯入了视线之中。
正如不久前猝然走近视线之中的花满楼。
“这盆苗情最好,花剑也抽出来了许多。”
稍甜的花香猛地扑面而来,心情在意料之中地变好。
池屿闲撑着伞,他面朝着花满楼,背对着阳光,整个人都站在阴暗处。
金灿灿的阳光跳跃在花满楼如玉般温润的脸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般。
“很漂亮。”
他再次说出了这句话,看样子是真的喜欢。
“文心兰很好养,还耐寒。”花满楼一边将手里的花盆放在了架子上,一边柔声介绍着文心兰的习性。
只不过池屿闲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上面,而是抬眸观察着身边长身玉立的花满楼。
柔和的气质让本就芝兰玉树的青年显得更加得出众,总是让人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嗯?”
花满楼察觉到了,于是微微回首,笑意盈盈:“怎么了?”
“没什么。”
池屿闲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回答着,仿佛刚才一直盯着对方看的人不是他一样。
“对了,”花满楼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还没来得及问公子姓名?”
池屿闲稍稍移开了视线,表面上一副冷静自持、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池屿闲。”
他说罢,又像是担心对方不明白,继续解释了一番:“池塘的池,岛屿的屿,闲适的闲。”
“嗯,”花满楼精致柔和的眉眼舒展着,“在下花满楼。”
看他也想解释,池屿闲假装不经意地说道:“我知道你。”
花满楼稍稍挑眉,开了个玩笑:“我也知道你。”
这下倒是让池屿闲有些吃惊了,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怎么会让远在江南的花满楼知道自己?
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估计是陆小凤提及过他。
“陆小凤?”
“嗯。”
花满楼笑着说道:“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练武奇才。”
旁人这么说的时候,池屿闲还没什么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从花满楼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感到了几分羞赧。
“只是旁人瞎说的。”
池屿闲冷静地回答着:“我只是会一些拳脚功夫,连内力都没有。”
“内力都没有,却能和一些侠士打成平手,这也说明你很厉害。”
花满楼总是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仿佛在他眼中,池屿闲还当真是练武奇才似的。
“你……”
池屿闲一时哑言,抿唇扭过头看着不远处正在盛放的菊花,金灿灿的,像是瀑布般。
“抱歉,是我冒犯了。”
“没有。”
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皱着眉头反驳:“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
“池公子只是很容易害羞,”花满楼说道,语气柔缓,即不会让人觉得冒犯,也不会显得疏离,“但也值得称赞,不是吗?”
这句反问倒是让池屿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早就说了,自己断然不会和花满楼成为朋友,对方太懂得如何让人在交流中放松了,像他这种喜欢一个人独处的人肯定会招架不住的。
“你说得对。”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池屿闲强忍着尴尬,以一副冷漠的态度回应了对方。
他站在温润如玉的花满楼身边,像是一把锐利的刀似的,稍不注意就会被锋利的刀刃给划伤。
繁花做衬,两个不同风格的青年就站在小楼中,秋风吹过,黑白衣摆互相摩挲着。
花满楼也没说话,他心里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不久前陆小凤还说他们见不了或许是缘分没到,可谁又能想到今天会突然遇见呢?
不过……
花满楼微微侧首,感知着身边人的发呆。
池公子似乎不知道自己就是回信的人,态度和面对陌生人无异。
回想起信里对方的怨天尤人,再联想到现在对方冷漠中带着几分拘束的样子。
花满楼这时总算明白,为什么陆小凤会觉得对方很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