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经,现在回到大将军府还来得及。”大将军府长史乐隐正在劝说他的弟子牵招。
在校事校尉部改名新编之际,原本需要兼顾相关事情的他很痛快地放开了手。
乐隐亲眼见着此部巡查的区域越来越大,他看出了趋势,也看出了机遇和风险——天子鹰犬。
他对自己的这个弟子是极其看重的,推心置腹地说道:“子经可知,现在校事部只处理些乡吏,但以后,必然会扩至县吏郡吏乃至于长吏……”
牵招闻言却瞪大了眼睛,兴奋起来:“老师,真能这样吗?太好了!我要为天子为百姓除去罪吏!”
“老师觉得,校事部需要几年才能做到老师说的这些?”
乐隐一时语塞,怎么好像起了反效果?
但面对弟子炯炯有神的双眼,明哲保身的话该如何说出口啊!
自古以来,为鹰犬者,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他终于开口:“为师已求过了大将军,你先在大将军府为小吏。近年来,你经学上多有疏漏,正好趁此机会弥补。待过些年,你在经学上能有所成,依大将军对伱的看重,且有为师在,举茂才之日亦可期也。”
牵招的身份比较特殊,真要论起来他不在部曲之中,妥妥的属于关系户,员外之人。
这时候跟着老师一起离去,不会有人说闲话。
而乐隐为他安排的仕途起点,更是一条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康庄大道。
“老师,弟子还是想要留在校事部,”牵招坚定的拜道,“还望老师准许。”
二十三四的年纪,让他颇为理想化,如何肯放弃眼下为民伸冤的机会?
此大义之所存也!
但乐隐于他亦师亦父,如果乐隐坚持反对,他难道能忤逆吗?
乐隐望着牵招,忽然回忆起初见之时,牵招不过十来岁,持着木剑,口中嚷着游侠们仗义行事的话。
他之所以喜爱牵招,不正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吗?
年少而身怀壮志。
乐隐望着坚定的弟子,叹息了一声。
“伍孚正直,子经可多与之相交,但贾诩……此人为师看不透他,子经在公事之外要少与他来往。”
“是,弟子谨记。”牵招见乐隐同意了,开心坏了,哪有不答应之理。
……
因校事所部与寻常部曲不同,百姓感念其功绩,遂效仿虎贲羽林,尊称其员为校事郎。
这些人大都不通经学,有士人在暗中引以为耻,但校事郎们除恶的功绩是实打实的。
由此,校事郎之说逐渐自下而上的传播开来。
牵招正式在校事校尉部落职,为比二百石的屯长,这个级别已经足以令牵招带人独领一面了。
他很得负责巡查的别部司马伍孚看重。
校事校尉部内部的俸禄很足,最低的俸禄与小吏中最低的佐史相当,可以养活五口之家,立功还有额外奖赏。
在校尉贾诩的宣传之下,众人都知道这些多出来的俸禄出自天子的私库。
而在俸禄充足的情况下,贪污受贿便成了理所当然的重罪。
作为校尉,贾诩在安排暗子之余,不忘继续在原有的校事郎中选拔人才。
他抽出时间,自上而下地问答,很快就轮到了牢记乐隐教诲的牵招。
贾诩多精明的人,牵招面对他时唯唯诺诺,只求不引起他的注意。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都三次他还能注意不到?
贾诩看着牵招,态度随和:“子经,勿要紧张,随意一些……我其实一直好奇,你很怕我?”
牵招立马挺起胸膛道:“校尉何出此言,下官亲近校尉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怕校尉。”
“你该怕我的,不是吗?”贾诩像是对一切了如指掌,“前日巡查,你曾在午时离队外出,是去你原本同僚的住处了吗?”
既要探听消息,自己的部下岂能不了解?
贾诩继续问:“你是否想知道原先调到我手下的部分人去了哪里?”
牵招赶紧拜道:“下官不敢!”
其实当他与房子的新主人交谈之后,知道那栋房子并非贱卖,他就明白了。
同时牵招也真切地意识到了,他老师所说的新的校事部与过去部曲的区别。
“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想知道吗?”贾诩继续问道。
牵招当然想,可他转而想到了乐隐的教诲。
思虑片刻,他对贾诩拜道:“不敢,下官逾矩,行事不当,请校尉责罚。”
牵招只希望贾诩不要一怒之下将他驱逐出去,这样伍孚都没法保他。
却不想贾诩并不生气,而是道:“陛下有意派人去查探早年新置于各郡国的监察从事有无失职者,你可有意前往?”
面对这项任务,牵招哪里还顾得上老师的叮嘱,急忙拜道:“多谢校尉信重,下官必不辱使命!”
“好,我准你三日的假,回家中做好准备……”
看着牵招离开,贾诩思索起来。
他原想着若牵招是大将军或是关羽留下的耳目,未免过于显眼了,又怀疑乃是故意为之。
如今见面,他觉得此前所想,可能性不大,不过,还是得防上一防。
……
贾诩面见牵招之际,刘辩正在平乐观中看北军与西园军演武。
这是宪帝曾经待过的地方,只是物是人非。
演武事毕,诸部皆有赏。
又以猪羊各三百赐士卒分食。
因宪帝丧,未许饮酒。
刘辩则召集了六百石军假司马及以上的军官相见。
倒是刘备与张飞看着护卫在天子身侧,一脸严肃的关羽,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袁绍辞任屯骑校尉后,在接任的人选上,刘辩最终同意了何苗举荐的王匡。
北军五营兵员世代传承,其校尉在营中的分量远不如新建立的西园军。
校尉之下,还有司马与之分权。
其中长水营最是特殊,营中还有胡骑司马一人。
胡骑司马乃是归义南匈奴人,名曰屯屠,虽归义久矣,但仍受到歧视。
他见天子召见众将,与之交谈。
忽然提起了他——
“胡骑司马,卿与麾下义从久居雒阳,可有不便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