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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北境经略

    张飞觉得自己很失败,因为到最后他才发现,除了受天子诏令,真正成为他下属的徐庶,他一个人都拉拢不来。

    而近些日子,张飞从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现在接受现实,关羽一直旁观着,并未插手。

    因为在关羽看来,张飞如今虽然已经改了其不善待庶人的毛病,但对待出身高的士人,仍旧缺乏分辨的心思。

    通过与庞统等人的接触,张飞应该能够了解那些真正自视甚高、又有才能的士人究竟是什么想法,这是很有必要的。

    等到张飞再度失败归来,关羽这才说道:“今年我在渤海郡与青州各郡国平叛,见过了不少只因为出身和姻亲就成为名士的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见了庞士元他们,觉得他与你寻常见过的名士有何区别?”

    “二兄,我总算明白了!”张飞感慨道。

    关羽一听,忍不住抚起了须髯,他觉得张飞能醒悟便好,也不枉他一番心思。

    张飞说道:“士元他们虽还年轻,但早已经有了名士风范,是真名士也!虽然我大概征辟他们不得,但同他们相处,多是一种美事啊!”

    “其实二兄的担忧我明白……以后,我再也不和那些假名士来往了,我只和真名士结交!”

    许是预判了关羽的回答,张飞信誓旦旦地说道:“吃一堑长一智,有了兄长跟我说的青州等地假名士的特点,现在我这双眼就是尺!”

    关羽张了张嘴:“益德……”

    望着张飞投过来的眼神,关羽最终只说道:“你能分清楚就好!”

    他都已经这样了,还能要求什么呢!

    但凡张飞以后能离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远一些,关羽就心满意足了。

    张飞忽然说道:“二兄,今日我还见到了要成为你长史的周瑜,其可谓是一表人才。”

    关羽听了张飞的提醒,却也意识到自己是时候同周瑜见面,谈一谈关于如何经营朔方郡的办法了。

    当即对张飞说道:“我会择日邀请周公瑾入府一叙,届时益德也可邀请徐元直来。朔方与北地虽有些区别,但本质上是一样的。”

    两日之后,周瑜与徐庶一同前来,四人齐聚一堂。

    关羽首先介绍起了朔方的局势:“虽说原本占据朔方等地的鲜卑人大败,有些已经逃亡,但仍有些依旧留在了阴山以南。在光武之时,朔方便已日渐衰落,后又匈奴之叛,最终被废弃。现又经这些年,朔方故地早已没了汉人踪迹……便是曾经未曾离开朔方的汉人,但凡能活下来的,皆已为鲜卑矣。是以,想要重新经营朔方郡,最重要的便是人口。”

    周瑜听后问道:“敢问府君,我听闻青徐等地的人口多有被送到幽州安置者,不知可否抽调一些入朔方为民?”

    “今其人已在幽州定居,不宜再迁。不过人口已经有了来源——近年来,各郡国皆有刑徒。”关羽说。

    所谓刑徒,指的是长期坐牢的犯人需要长期服徭役,戍边屯田算是汉家对刑徒的常见处置方式,而在具体的施行中有两种可能的方向——一种是刑徒单独去戍边劳役,待到期满或是遇赦归家,另一种则是带着家人一起了。后者本身就是一种充实边境人口的政策,而带着家人戍边毫无疑问会获得优待。

    “我之所以还未出发前往朔方,除了要等南匈奴左贤王于夫罗及没鹿回部大人窦宾外,最重要的便是在等各地刑徒集结而来,以为朔方郡之用。”

    周瑜则带着些疑惑问道:“以我愚见,过往戍边虽有刑徒,但终以良家子为主。今尽以刑徒,其中多不法之徒,恐有祸患。”

    在周瑜看来,若只有一些刑徒也就罢了,可若全是刑徒,就算其中有一些是无奈犯罪的良善,但大部分都是恶人,将来也难以治理。事关朔方郡的长治久安,哪怕与关羽不熟,周瑜也决心直言。

    事实证明,他选对了,关羽并未因为他反对的意见而恼怒,反而称赞道:“公瑾所言甚是。”

    “然此一时彼一时,”关羽说道,“我听说公瑾以往在扬州与山越人有过不少接触,我虽没见过山越,却听说过此辈蛮族因为山中物资匮乏,最是崇拜勇猛者。而草原之上,天灾人祸不断,此点特为尤甚!面对鲜卑人,若想不受屈辱,正该好狠斗勇!软弱在鲜卑人心中只会被认为可欺。”

    “今复朔方郡,虽是故土,但与开拓无异。鲜卑人生活在此多年,与其将之驱赶走,不如将之分化瓦解,效南匈奴故事,以为朔方屏障。而要与鲜卑人相处,正该先由恶人开路!”

    “之后再择机迁民以实朔方。”

    周瑜听完关羽的打算,拜道:“府君远见,倒是瑜考虑的浅了。”

    关羽笑道:“此非我一人之见,而是天子与群臣商议得出的策略。”

    简单介绍完了朔方郡,关羽又谈起北地郡,相较于朔方,北地郡的情况更好些,郡中不仅有人口,也并未完全迁居左冯翊。先帝之时,便数次尝试将北地郡迁回故地。后来鲜卑自北地郡旧地入寇,被曹操关羽等领兵击败,其后曾经一度停滞的北地郡回迁又因为北地郡的弋居县铁矿而得以继续。

    但北地郡最好的地界因为汉军主力仍被凉州牵制,一直没拿回来。如今趁着鲜卑大败,皆都可以拿回来了。

    就在关羽等人商议着将来的方略时,美稷侯栾提羌渠正在向于夫罗交待着接下来的种种——“日后我便带着豹长住在雒阳,有卫尉卿曹君相助,豹拜名师之事无需担忧。倒是你,回到王庭之后,知道该如何做吗?”

    于夫罗答道:“召集各部首领来见,察看他们中是否有因为阿父远来雒阳而有异心者。”

    羌渠摇头道:“若是换做以前,这样做是对的,但现在却不能这么做。”

    眼见着于夫罗有些疑惑,羌渠提醒道:“你父我只有一人在雒阳,难道不寂寞吗?”

    于夫罗一怔,开什么玩笑?此来羌渠早就做好了常住的准备——财货、作为奴仆的部众,还有妻妾及年幼的儿女,包括他的长子栾提豹,怎么会寂寞呢?

    但于夫罗面对羌渠的目光,很快就意识到了羌渠意有所指,他顺着思考下去,很快便答道:“我回去后便选些各部首领来雒阳陪阿父。”

    羌渠立马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继而问道:“若是这些人不同意怎么办?”

    “拜见天子,他们安敢不愿?”

    羌渠这才答道:“曹君走后,并州之事,估计要由公孙瓒和徐荣两人说了算了,徐荣倒也罢了,但公孙瓒很渴望建立不逊于曹君的功勋。你能利用好这一点,我便能放心把匈奴之事交给你了。”

    “只是无论是天子还是曹君都丝毫未提册封你为单于之事,其中含义,你可懂得?”

    于夫罗颔首。

    羌渠也不复多言,又说道:“近些时日,你便多陪陪豹吧。”

    栾提豹已经十来岁了,并非无知的孩童。而羌渠和于夫罗说话也没有刻意避着他。此时他已经明白此次同他父亲分离,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而且,他留在雒阳,并非是求学这么简单。

    他的内心,要比外表成熟不少。

    眼见着羌渠和于夫罗说完了话,栾提豹忽然对着两人郑重地说道:“祖父和父亲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汉人的经典,匈奴人的未来,便交给我吧!”

    听到栾提豹带着稚气的话,羌渠和于夫罗一时无言之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好,这单于之位先是你父亲的,你父亲以后就是你的!”羌渠保证道。

    而就在羌渠和于夫罗商议如何借着汉室的力量对付不受他们待见的匈奴部族酋长时,西河郡中,一些酋长也很烦躁。

    ——“都跟你说,什么五斗米?莫要骗人了,哪怕你身后跟着郡吏,焉知不是被你骗来的!什么?你说那些僧众?不许你这么说神僧!”

    张鲁满脸的无奈。

    他心中明白,眼前这个叫做潘六奚的匈奴一部首领并非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只是故意如此表现罢了。

    但涉及到信众之争,张鲁明白,今日他说服不了眼前的潘六奚,以匈奴首领对部众影响力,他的教义基本无法在此部传播了。而且,潘六奚不是一般的匈奴首领,他是南匈奴右谷蠡王去卑的弟弟。

    所以……张鲁痛快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金子送给了潘六奚。

    传教是有成本的,有付出才有回报。

    潘六奚也痛快地收起了金子,说道:“不是我不愿意信你,实在是你这个五斗米教与佛教相比,比不了啊!”

    潘六奚拒绝拒绝当然是有理由的——“神僧所传的佛那可是真佛,能够保佑来生……你瞧我这些部众,哪一个出得起五斗米?至于什么五斗米之后的互助,便是没有五斗米,难道遇到灾祸,我们同族之人难道就不互助了吗?”

    张鲁一听,立马对潘六奚肃然起敬,没想到此人看着对部众不怎么样,但却会在危难之际救助部众,果然能当上首领的不是庸人。

    “所以说,他们有这五斗米,交给你不如交给我!”

    张鲁:把我的敬意还回来!

    潘六奚又说道:“近年来族中生计虽好转了些,但遇到天灾仍需朝廷救济。与其让他们白白花费谷粮,不如信真佛。他们今生积德行善,好好为我喂养牛马,只要心诚,待到来生,他们一定能成为人上人。”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佛教能便于治理,他五斗米教难道不行吗?

    马上,张鲁便对着潘六奚说道:“吾之教义能导人向善,使人遵守法令,遇事上下一心……”

    说着说着,张鲁忽然意识到,这些作用,佛教同样也能做到。

    张鲁明白,他遇到竞争对手了。

    在雒阳时他所感受到的脏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佛教的教义太适合这些把部众当成奴隶的匈奴首领了,指望他们加入五斗米教,难如登天。

    他五斗米教能在汉中传播得那般昌盛,除了拥有一大批百姓作为信众之外,他祖父张陵所创造出的“道书二十四篇”中所含的道义也居功甚伟,底层路线一时难以走通,那就先走上层路线,就算匈奴首领指望不住,那就去寻找匈奴人中的王侯,亦或是与匈奴有关的汉人官吏。

    上行下效的道理张鲁很清楚。

    面对着对五斗米教丝毫不感兴趣的潘六奚,张鲁终于祭出了自己的大杀器——“那些僧众只言供奉佛主,以求来世,然今世如何?”

    “从我之道,有益寿延年之法,道法修至深处,便是没有飞升为仙的道行资质,数百年亦可期也!”

    原本只对金子感兴趣的潘六奚终于来了精神,他也不怀疑五斗米教是骗人的了。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之言,可有实证?”

    张鲁一脸自信地答道:“自古以来,典籍之中不乏记载,彭祖年八百。若是有假,古人记之岂非贻笑大方?众所周知,这些做不了假,都是真的!”

    潘六奚并不是很懂,他没有他兄长去卑那样了解汉家经典,觉得张鲁信誓旦旦的说辞好有道理。

    当即他对张鲁的态度好了很多:“我也不求活八百岁,只要能活个一百多,我便心满意足了。”

    却不想,他这么说完,却并未得到张鲁肯定的回答。

    “公毕竟年岁不小了,以我观之,身上还有往年留下的许多暗伤……唉,看来公以前吃了不少苦啊!公且莫急,待我为公诊脉……”

    “不好……”随即张鲁在找到潘六奚身上的一个穴位,在告知潘六奚后狠狠地按了下去,潘六奚立马感觉到了疼痛。

    张鲁叹道:“公非长命之躯啊!不过公放心,只要从我之道,此暗疾不足为虑,且只要持续修身养性,延年益寿,不在话下!”

    望着已经归入五斗米教的潘六奚,张鲁心中暗喜——生死间之大恐怖着实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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