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良很自信,他现在已经是别部司马了,但凡这次南中的那些酋长渠帅敢带人来攻打祝部,他一定要借此机会多立功勋。
在他看来,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了。
也因此,他训练的祝部的部众更加卖力。
可自从刘备和诸葛玄带人离开后,十天,二十天……最开始,颜良还觉得南中的各个蛮族是在观望着动向。
然后,一个月,两个月。
颜良有些急了,他问祝火道:“早先刘将军还在这里的时候,便有一些酋长渠帅明里暗里对你出言不逊,更是几家南中大姓毫不掩饰地瞧不上你,怎么过了这么久,这些人还没有动静?”
虽然颜良说的是事实,但祝火表示他一点都不开心。
而且……没人来,这不是好事吗?
颜良也知道自己有些急了,留意到祝火怪异的目光,为自己找补道:“我这也是担心这些人联合起来,在谋划什么阴谋。”
祝火也没有多想,问道:“颜司马,要不要派人去探听一二?”
颜良本就有此意,应道:“也好!只不过派出去的人要精挑细选。”
初时,汉军藏在城寨中的消息还能瞒得住,但时间久了,封锁城寨其中人多眼杂,根本瞒不住。
祝火的弟弟祝平就这样带着使命出发了。
最开始时,他还小心翼翼的,生怕外面有什么陷阱,但在遇到其他部族的人后,他当即挺起了腰杆,整个人充满了自信。
只因他们这里有汉军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而他也打听到了这段时间这里之所以这么安静的原因——因为那些大姓和酋长渠帅内讧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颜良询问着并未出去多久就已经回转的祝平。
“是孟部的孟获……他联络了以前跟在刘将军身边的那些各部之人,去告诉各部的部众,那些大族要毁掉他们开垦好的田亩……即便是最不用心、只把种子撒在地里的那些人,也不乐意田亩真的被毁掉。”祝平的表情有些奇怪,“然后,那些原本叫嚣着要攻打我们祝部的人,就内讧起来了。”
“现在他们已经打完了,孟获胜了,成了新的酋长。他本来都没想打祝部……”
颜良听着,只觉得他预料中军功已然离他远去了。
未几日,孟获派来了他的一个族人,向祝火表达了友好相处的意愿,祝火自然乐得接受。
而颜良终究控制住了对军功的欲望,没有选择破坏这一和平议程。
在南中这些年,既然南中之人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颜良也愿意接受现状。
……
相较于一直受汉室影响,并在近年才真正加大了投入的南中广大地区,羌中的局势就没这么乐观了。
羌中的羌人并没有服从管理的习惯,尽管属国都尉的存在更多的是作为一个不干涉他们内部习俗的管理者。
羌人离开羌中内附是一回事,而汉人带着汉羌重新回到羌中又是另一回事。
因为韩遂对羌中羌人有些恩惠,阎行一直以来都因为韩遂女婿的身份而在羌中具备些声望,但这却不意味着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带着汉羌兵卒来到羌中发号施令。
也因此,自蜀郡出发的青海属国东部都尉阎行遇到了他所没有料到的局面。
他没想到原本那些对他无比热情的羌人这一回却对他们改变了态度。
其实早已做了功课的阎行对于这些羌人们所担心的事情已经有了了解,面对这还愿意来到他面前的参狼羌豪帅大蒙,他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君应当明白,我此来不是为了抢夺你的土地,吞并你的部众,而是为了居住在这里、还有早已经内附的羌人和塞内的汉人而来的!”
大蒙所部其实是由六个同属于参狼羌的小部族构成,而大蒙靠着自己的威望将之整合,其人口接近两万,这在羌中已经算是一个大部族了,值得阎行重视。
这也算是羌中的特色了,这里的气候只能支持羌人们以放牧为生,而恶劣的自然条件让羌人只能用更大的草场养活更少的人口,自然本身已经限制住了羌中各部族组织结构的上限。像大蒙这样,将同一出身的部落联合起来,已经算是羌中羌人中的佼佼者了。
而且阎行给自己选的驻扎地粮道要经过大蒙的控制区,若是大蒙不能接受,阎行只能先退回去。不过阎行很早就与大蒙建立了感情,他自觉可以说服大蒙。
眼见着大蒙仍旧没有反应,阎行问道:“过去这么多年,有多少羌中的羌人选择了内附?如今广汉属国中,还有你参狼羌的人……且现在羌中争斗频繁,便是参狼羌目前还能守住自己的牧场……可以后呢?君能保证参狼羌一直不会失败吗?这些年来,在羌中活不下去的部族有不少都想内附,但真能活着入塞的,可有半数?若我来此,定当竭尽全力,以止兵戈。”
说到这里,大蒙终于动容。他问道:“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公带兵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让羌中各部不再内斗?”
“也是为了让你等莫要入寇塞内!”阎行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客套话。
他对大蒙强调道:“我军中所用谷粮是自带的,你们若是想要用牛羊交换布帛之类的,我自也愿意,甚至谷粮也能换上一些。而我部军令如山,绝对不会如你等一般为寇劫掠!”
大蒙听了,虽还不太乐意见到阎行带着汉羌军队进驻羌中,但敌意已经没那么明显了。如非必要,他也不愿意跟阎行拼命。
而阎行见到态度软化的大蒙,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能听得进去话就好,只要第一步打开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供他利用,尤其是在缺衣少食的冬季。
事实证明,机会比阎行预想的来的更早。
在抵达羌中不到半月,便有了两个部族来向他求援,希望阎行能够主持公道。这两个部族同属于缴外羌,几辈之前拥有同一个祖先,现在也是抱团取暖——两个部族加起来还不到五千人,算是羌中常见的小部族了。他们遭受到了更大部族的袭击,所为的,自然是牛羊了。
阎行自是不愿意错过这个扬名的好机会,本来就带了两千兵马的他当即点了一千五百人,参狼羌豪帅大蒙得知消息后,还派来两百人过来相助。
阎行明白,相助是假,就近观察是真。
不过他并不畏惧,甚至还巴不得大蒙亲自来看呢!
不过三日,阎行就领兵靠近了缴外羌。
或者说,是放弃了草场,正在逃亡的缴外羌遇到了来援的阎行。
缴外羌两部豪帅根本没想到阎行带兵来的这么快,他们原本面对更强大的龙桥羌的进攻,都打算绕过参狼羌的领地内附了,只听闻了阎行的存在,想着联系阎行能帮着安全通过参狼羌的领地。
于是乎,他们对待阎行的态度更是恭敬。
龙桥羌豪帅相申自也听闻了阎行的事情,在他看来,阎行不过是来与他争夺缴外羌两部财产的人罢了。
等到与阎行对上,他还派人同阎行交涉起来——起初,相申觉得人可以带走,但牛羊得留下,但在见过汉军的阵势后,他有些担心打不过,于是变成了牛羊五五分成。
然阎行的回应却让他气愤不已——归还缴外羌两部的草场。
这相申如何能忍?
只是瞧着汉军整齐划一的骑兵和步兵的军阵,以及士卒身上的铁甲和皮甲……他忍痛说出了自己的底线——“三七分成。”
但这底线还没告诉阎行,阎行那边的汉军就已经出动了。
相申最终还是没敢开战,选择了退兵。
他经受不起和阎行开战后的损伤,只要不是大胜,对他来说就是大败……而大胜——相申可是听说了,数个月前靠近汉人金城郡和陇右郡的那些部族,可被汉人给打惨了,他可不想成为别的羌人口中的谈资。
阎行虽然得罪了龙桥羌,但缴外羌两部的问题迎刃而解,而且阎行与青海属国都尉的名声和他做下的事情也随之在羌中流传。
毕竟羌中的生产方式和生产力决定了,只有两三千口的部族在羌中极多。在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下,这些小部族当然希望能够有人站出来给他们主持公道。
靠着这些名声和一言不合就出兵的架势,逐渐的,距离阎行所驻扎之地不算太远的羌人部族遇到争执,都乐意选择到阎行这里寻一个公道。
……
相比于阎行,金城郡这边却是另一种发展。
陆俊摘去了金城太守的代理帽子后,又兼领了青海属国西部都尉的头衔,这也算是刘辩对于孙策、马超、王粲三人的锻炼机会了。
毕竟三人虽然都是少年贤才,但毕竟还年轻,最大的孙策不过二十三岁,虽然也有功劳,但距离成为比二千石的都尉还是差了一些。不过,他们去当一当属国都尉下面的丞、侯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西部都尉之事,明显还是要由他们来打理。
羌中是马超的主场,尤其是在他与孙策带兵出塞杀了一轮之后。
现在还靠近边塞的羌人部族,那一个个的,全都是好人。
听到马超和孙策要被派来管理他们,一个个的,全都高兴地睡不着觉——虽然这其中有他们不得不高兴的缘故,但同时,这些部族也不得不感谢马超和孙策,因为在两人杀过一轮之后,他们所能放牧的草场一下子变多了。而且,两人领兵来了,这些部族也不用担心从别的地方再来部族争抢他们的草场。
是以,马超和孙策的起步要比阎行顺利得多。
但仅限于起步。
马超虽是马腾的儿子,按理说在羌人中的声望不低,而且马腾比起韩遂还有一项优势,他身上有羌人血统。
然韩遂终究是被马腾所杀,而马超手中又沾了不少羌中羌人的血,结果导致除了那些已经归顺的羌中部族外,其余部族就算碍于马超和孙策所率的兵马不敢明面反抗,但阳奉阴违总是有的。
至于如找阎行一样找马超和孙策主持公道?
羌人们很担心去了就回不来了。
孙策和马超到底年轻,此行王粲跟在陆俊身边协助他处理郡中军政事宜没有跟来,气盛的二人一番商议之下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他们不敢来,我等自去!”
“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艺高人胆大,精心挑选了五百兵马,带上了一个月的口粮,当即就出发了。
这五百兵马都是之前跟着两人打过仗的汉羌士卒,称得上精锐,而且数月前连战连胜,孙策与马超曾不吝啬赏赐,士气高昂。
孙策更是自信地对马超说道:“此五百兵,皆以一当十也!”
马超不甘示弱:“敌众就算有过万,亦不足为惧!”
自信地两人遂一路巡察着他们的治下,自也不可避免地遇到了见他们人少,起了贪图他们兵甲战马心思的羌人部族,然后,这些部族不出意外地被两人带兵轻松解决。
这也让两人在羌中的凶名越传越大。
而两人每到一地,都会询问当地的羌人部族生存情况。这些羌人部族本来都怀疑两人是带兵来劫掠的,结果却发现两人真的只是来问一问情况。
如此反差反而让羌人们一下子对两人改观了。
继而才开始有羌中的部族选择寻求两人的帮助。
而孙策和马超见到他们的策略有效,当即选择了再接再厉。
于是乎,一整个冬天,除了大雪纷飞难以出行之际,两人都在带兵外出的路上。
甚至不止一次被大雪困在路上,有一次更是被困到了连带着的干粮都要吃完的程度,最后,还是发现了一个附近的羌人的部族,以战马换取了羊奶等,才得以活命。
经此一事后,陆俊亲自来了羌中。
性格极好的他罕见地朝着孙策和马超发了火,直把两人训斥的如同鹌鹑一样,不敢多说一句。
在陆俊的严令之下,两人保证在天暖之前不会如此冒险了,而此时,两人的冒险已经有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