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意执意不肯让小竹随行,将她留在了府中继续养病,自己则随意选了个小丫鬟陪着一道赴宴。待走到门前,恰好遇上祁渊。二人目光相撞,眼底都有些惊艳。
祁渊一身淡蓝色云纹锦衣,领口银线细密,衬得肌肤如玉,郎艳独绝。李知意则一袭艳丽的蜀锦,分明是有些落俗的颜色,可她穿起来却显得妖美绝伦,再加上九支镂空红宝石金凤钗,愈发显得贵如仙子,艳冠群芳。
自然,最耀目的还属她腰间那枚精致润泽的凰玉。
瞧见祁渊发呆,她柔柔一笑,轻轻扯动他的袖子道:“你的头还疼吗?”
“头?”祁渊很快反应过来,摇头道:“早已好了。”
“可你眼圈还是有些发青,似乎没睡好的样子。”
说着话,她柔软的小手轻轻摸上来,如轻盈的锦帕拂过眼睑,让人心神一荡。
“我没事。”祁渊捏了她的手,一道坐进马车里,忽然开口道:“所以,你会看天象?”
“天象?”李知意懵懂地摇摇头。“我不会,为什么这么问呢?”
“没什么。”祁渊淡然一笑,想着既然事情已了,也没必要再针对她发什么脾气,便语气更加温和,轻声道:“路很远呢,我们都再眯一会吧。”
李知意本不困,甚至还想看看外面的风景,可看见他眼底的一团青色,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出门的时候尚早,外面的街市没有那么吵嚷。车夫又谨慎小心,因此一路倒也十分平静。李知意觉得口渴,本想从旁边的小屉子拿些茶来煮,但一侧眸却发觉,祁渊已然睡着了。
他半侧着身,将头靠在马车后壁,胸膛微微起伏着。许是感受到身边有些动静,他伸出一只手,像抱着被子一般,紧紧箍住了李知意。
李知意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才知道他并非故意,只是睡熟了才有这样的下意识的动作。
她轻轻蹙蹙眉,想挣扎,又怕惊醒他。于是索性按捺下口渴,静静将身子贴在了马车的后壁上,让自己尽量舒服一些。
两处皇子府的确相距很远,以至于等到马车慢慢停下来的时候,李知意的半边身子都已经麻了。
罪魁祸首在车夫的呼唤中醒过来,这才发觉自己粗壮的胳膊下紧紧箍着一道娇软的身体。
抬眸,瞧她正艰难地松动身体,祁渊蹙蹙眉道:“你怎么不叫我?”
“想让你睡一会。”她的声音像是羽毛一般撩拨人心。
“下回不用这样。”祁渊的语气多了一丝温和,手指动了动,到底还是轻轻抚上她的胳膊,帮她缓解不舒服。
但他的手才刚碰上她柔软的胳膊,便听见她嘶了一声。
“怎么了?”
“麻了。”她委屈巴巴说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格外勾人。
祁渊看着这双鹿眸,下意识喉头耸动。
“你要是着急,就先下马车吧。总不能咱们都坐在这不动弹,一会马车又要挡路的。”李知意软糯道。
若不是因为知晓凰玉一事是个谎言,祁渊真要信了李知意是个天真善良的女子。可此刻,他只觉得她是个戏子。此刻,也不过是故意编些花样,惹自己心疼罢了。
不过,既然她想演,自己陪她便是。
“我等你。”他靠在马车后壁上,悠悠笑道。
李知意看着他眼底的温和与耐心,心头却是一暖。
大皇子府上,众人已然坐定。几位贵女命妇围着大皇子妃而坐,当中有年幼不懂事的,此刻正拿团扇轻轻掩住口鼻问:“大皇子妃,今日五皇子妃真的会来吗?当初她与五皇子的大婚是在宫中所办,咱们都不曾得见。今日倒是能一见风采了?”
大皇子妃郝思澜今日特意穿了件正红色的织金锦衣,衬得细瘦的身材也有几分雍容。此刻她笑笑道:“是,一会你们就能瞧见这一位凤命之人了。”
对于这凤命的真真假假,众人自然心中各有决断。只是无论如何,在这宴席上也好,私下交谈时也罢,对于李知意,众人始终是敬畏的,永远不敢多加议论。
这,就是最让大皇子妃艳羡之处。无论李知意做什么,她的风评永远是祁京城中最好的。而自己却处处都要谨言慎行,不能落人半句口舌。
片刻过后,外头传来五皇子与五皇子妃驾到的声音。郝思澜本想摆摆架子,却见祁衡一个眼神递过来,显然是要自己亲自去接。
她只好按捺住心里的不情愿,随着祁衡一道出了门。祁衡笑着与祁渊问候,似乎早已忘了之前祈雨一事的纠葛。
而郝思澜只能迎上李知意,袖中粉拳紧握。因为今日李知意的打扮,实在太漂亮了一些。
又何止郝思澜呢?李知意随着长嫂一道进门,众人的眼睛立刻都亮了起来。谁也不曾想到,这传说中的凤命贵女竟然生得如妖妃一般艳丽,霞色锦衣衬得她肌肤如雪,更别提她那如画般的眉眼和樱桃般的红唇。
而郝思澜一袭正红色锦衣站在她身边,容色不如人也罢了,偏偏神情又有些烦闷,浑然不像一位皇子妃该有的模样。
好在有长袖善舞的命妇过来周旋,二人很快被人拉着入了正席。席间,郝思澜坐在主位,少不得一直应酬开口。而李知意却始终面带微笑,除了在被问到什么时会轻言一两句,旁的时候并不会多话。
这样的脾气秉性反倒投了命妇贵女们的性子,谁能不喜欢乖巧娇软的小姑娘呢?因此一来二去,众人对她的观感倒是越发好了。
郝思澜耐着心头的不乐意,勉强举了几回酒,只觉得这生辰过得十分没趣。如此,好不容易挨到客人都走了,偏偏大皇子又留了几位皇弟喝茶。李知意是五弟妹,少不得也要留下。
“瞧着五弟妹腰间坠着的,应该就是那块凰玉吧。”
“是。”李知意慢声细语答了,随手托起茶水抿着。巴掌大的小脸足足被茶盏遮去一半,恰好露出白皙俏丽的鼻尖。
郝思澜将身子往祁衡的方向贴了贴,笑盈盈道:“从前在闺中便听父亲说起,李丞相曾言此凰玉可避毒,还言说当初有一下人误将腐杏仁茶呈给丞相府中众人,众人饮过皆呕吐不止,唯有五弟妹喝过后安然无恙,可见有凰玉庇佑。”
说罢,她美目流转,看着李知意笑道:“说来,我还真想见识见识这凰玉的本事。我跟前的小丫鬟之前为了偷懒,特意请医士开了些可使人腹痛的药,自然是无毒的,只是腹痛罢了。弟妹,嫂子真想让你试试这药,让我们开开眼界呢。”
“这是什么话?!”祁衡立马站起来恼火道:“你这做大嫂的还真是不懂事,岂有害自家弟妹腹痛的道理?今日若不是看在你过生辰的份上,冲着你这番话,我真应该把你撵回娘家去。”
“大哥这话倒也有些意思。”祁渊在旁悠悠一笑,慢慢撂下手中茶盏道:“我家知意并没喝那药,大哥怎知她会腹痛呢?”
“就是啊大哥。”祁臻生得白净,唇色又不染而红,瞧着十分俊俏。“五弟妹有凰玉避毒,喝了也不会损伤身子,更别提腹痛了。别说皇嫂了,我也有些好奇啊。”
“这样不太妥当吧。”李知意忽然开了口,眉心轻轻蹙着,灿若星辰的双眸此刻略有些不乐意。她是好脾气,却不是没有脾气。
而祁衡瞧着她娇艳的脸庞,心里竟滑过一丝不忍。要不算了?这个念头在他心底转悠了一圈,但等目光落在祁渊身上时,他的心思又冷下来。
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妇人之仁呢!祁衡不敢再看李知意,定了定心神故意道:“二弟,你也跟着胡闹。五弟妹说的不错,你们若真这样做,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怎么能叫过分呢?”祁渊的手落在李知意的手上,眼神温柔看向她道:“知意,不能这样与大哥大嫂说话。”
李知意的唇瓣向下轻垂,一张脸除了妖艳之外,更多了几分无辜与委屈。
“既然是对身子无碍的药,我们试试又何妨。有凰玉在,不怕。”祁渊轻轻捏住李知意的手,冲她柔和笑道。
“啊?”李知意能感受到他手心的热度,却觉得他的话未免有些冰冷了。
药也是能乱吃的吗?他就这般不在意自己吗?李知意心头微凉。何况今日自己按照他的要求,戴的是一块假凰玉,并不是真凰玉。
眼底莫名涌出委屈,但因为是在人前,所以她生生将眼泪压了下来,只留酸涩在心头。
而祁渊,恍若未觉。眼前的几位兄长,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你瞧,五弟都答应试试了。”郝思澜央着祁衡道。祁臻亦在旁笑着敲起边鼓。“是啊大哥,大不了让五弟妹少吃一点,咱们点到为止嘛。反正也只是试试那凰玉灵不灵。”
祁衡没有开口,因为他正在打量祁渊的神色。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五弟了。譬如此刻吧,按理说,他分明应该阻拦才是。毕竟,除了笃信方士道法的皇帝,谁都知道凰玉十有八九是假的。
“三弟,你说呢?”祁衡没了主意,慢慢坐下来,看向始终未开口的祁钰。
“皇嫂的话说得不错。”祁钰笑笑,眉目清秀。“我也记得李丞相曾在父皇面前说过,凰玉一可护主百疾不生,二可护主百毒不侵,三若有人损坏凰玉,便会引起山崩海哭。这三样,便是凰玉之能,连李道长亦是赞同的。大哥,李道长的话,可从未错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