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什么?
月吟脑袋嗡嗡响,尤其是撞上他凝看的目光,她心头发颤,双膝不由自主并拢,连呼吸都凝滞了。
就怕如梦里那样,突然被分开。
谢行之眼底闪过丝晦暗不明的情绪,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正德,打开食盒。”
原来不是命令她,也不是指腿。
月吟紧绷的神经松弛,暗暗松一口气,却皱眉恼自己。
她怎又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正德提食盒凑近,谢行之端出盛鲜花饼的琉璃盏,“表妹可要尝尝?”
他说着,琉璃盏已经递到她眼前。
鲜花饼的酥皮上都沾了片红色的花瓣,他端了琉璃盏的冷白长指四周都是红艳花瓣。月吟很难不想起昨夜的梦,就是这么一双修长如玉的手,轻缓地揉/搓花瓣,弄得一手都是花汁,汁水滴溅,濡湿一片。
月吟忙不迭并紧双膝,腿软得险些站不住,脸也跟着热了起来。
换做从前,谢行之主动待她好,她是高高兴兴便迎了过去,可自从昨夜那梦,她还没稳过神来。
到底是有些怕的,怕梦境成为现实。
“表妹?”
谢行之玉石般温润的声音响起,月吟心一惊,回了神。
他的脸上含着一抹笑,明明是温润的模样,可偏生让她心颤。
月吟摆手摇头,脖子往后缩,“我在大舅母那儿吃过了,这是给大表哥的。”
“既然如此,我便不勉强表妹了。”
正德极其有眼力见地接过琉璃盏。
谢行之单手置于腹前,是一惯的温润儒雅,丝毫没有梦中孟荡的影子,温声道:“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月吟欠身相送,望着那仪态翩翩的背影,微微出神。
时辰尚早,月吟回皎月阁拿了缓解头疼的薰香,去了趟淳化堂。
几名粗使婆子在院子里打扫,待候在房门口的丫鬟领了月吟进去后,那几名粗使婆子凑到一起,手里拿着扫帚,小声嘀咕。
“又来了,又来了,大家伙儿猜她这次能待多久?”
一婆子比了个数,“最多半个时辰。”
一婆子杵着扫帚,摇头道:“我怎么瞅着,老夫人对表姑娘的态度有所好转?你们想想,老夫人正犯头疼,这会儿却没让表姑娘回去。”
众婆子恍然大悟,“有道理。”
“不过老夫人心里怎么想的,咱也猜不准。”
里屋,铜兆祥纹熏炉升起缕缕轻烟,一室静谧。
老夫人缓缓转动手里的佛珠,阖眼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蹙,似乎是头疾犯得厉害,十分不舒服。
林嬷嬷在老夫人身后,给老夫人揉着太阳穴。
“这几日天气回暖,暖而干燥,到底是不如扬州湿润,可还住得惯?”老夫人没睁眼,平易近人问道。
“住得惯。”
月吟婉声答道,她不知这话是关心,还是有几分在暗示她回扬州去,心里闷闷的。
老夫人没说话了,月吟惴惴不安,她看眼攒眉蹙额的老夫人,坦白道:“听说外祖母头疾犯了,婉星带了能缓解头疼的熏香,外祖母不妨试试?”
老夫人转动佛珠的动作停了,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她看。月吟抿唇,局促不安,只觉这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了。
俄顷,老夫人才唤了声林嬷嬷。
林嬷嬷脸上挂了笑意,朝月吟走去,“表姑娘,给奴婢吧。”
林嬷嬷从玉盏那儿接过香料,去铜兆祥纹熏炉那边换香料,此刻老夫人微偏着头,指腹按在太阳穴的位置,打圈按摩着。
月吟瞧着这是个好开端,也是个好机会,谨小慎微说道:“外祖母,婉星学过一套按摩的手法,颇有效果,不妨让我来试试?”
老夫人有些诧异,抬眼便瞧见她出至纯至真的一张脸,倒也没拒绝。
月吟按照顾嬷嬷教的手法,指腹不轻不重地按摩头顶的几个穴位,没过多久便看到老夫人蹙起的眉头松了下来。
“在扬州,也像这样给你祖母按摩过?”
老夫人突然问道。
月吟手指一顿,有些忧伤地摇头,“没。”
那一家子都是坏人。
这厢,一丫鬟进屋通传,“老夫人,魏老夫人已经到侯府了,正往淳化堂来。”
老夫人明显高兴了起来,声音带着笑意,“快快快,把人请进来。”
月吟不知道这位魏老夫人是谁,能让老夫人如此高兴。
如今老夫人要见客,她自是不会赖在屋中,识趣道:“婉星先回去了,等晚些时候再过来。”
林嬷嬷送月吟出去,月吟好奇问道:“嬷嬷,魏老夫人是谁呀?”
林嬷嬷笑了笑,小声道:“魏老夫人宣平侯老侯爷的发妻,跟咱老夫人可是手帕交。”
月吟明了,更不好在此打扰,同林嬷嬷说了几句关于熏香用量的事便离开了。
熏香虽能缓解头疼的症状,但一次燃一小匙就够了,过犹不及。
月吟刚离开淳化堂,另一边的石子路上,一婆子搀扶着名锦衣华服的老夫人。
魏老夫人虽已满头华发,但精神矍铄,身子骨硬朗着。
倏地,杵着拐杖的魏老夫人停住步子,惊愣地看着远处长廊下那抹水红色侧影。
“阿瑶?”
魏老夫人嗓音轻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往前一步。
扶着魏老夫人的婆子听见了这低喃的一声,朝长廊望去,“老太君,您眼花了,那是位小姑娘,估摸着才十六七岁。”
老太君小女儿单名一个瑶字,乍眼一看与长廊下那身影有几分相似,但终究不是。
“魏老夫人,您许久没来了,快快请进。”
此刻林嬷嬷迎了出来,打断主仆两人的愣神。
*
魏老夫人进屋,老夫人笑着从太师椅上下来,“老姐妹,你可算是来看我了。”
魏老夫人被她牵着手在软榻坐下,“这不听说你痊愈,我立马就来了。”
老夫人怅道:“鬼门关走了一遭,有惊无险。”
魏老夫人拍拍她手,“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福气在后头呢。”
老夫人揉揉太阳穴,“福不福气难说,光这头疾就折腾了我两日。”
林嬷嬷将香炉端到榻边矮几上。
“对了,刚才从你这儿离开的小姑娘是谁?以前没见过。”
魏老夫人心里念着,问道。
老夫人默了阵,叹息道:“芸儿的孩子。”
魏老夫人神情严肃了些,作为密友,她自然知晓老姐妹叹息什么,于是安慰道:“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人也不在了,该放下了。”
“一想起我就恨铁不成钢,你说姓柳的穷酸书生有什么好?我一看就知他不是个踏实的人,花言巧语一套接一套。我给芸儿挑的夫婿们,哪个不是达官显贵?”
“好了,往事不提,当心身子。”魏老夫人顺了顺她背,“你还有外孙女,我……”
“我都不敢去想阿瑶与崔郎的孩子是否在人世,是男,是女。”
魏老夫人有些哽咽,心仿佛被针扎得疼,“不恨的话,就珍惜眼前,莫等以后后悔。”
老夫人抿唇,心中微敞。
*
皎月阁。
月吟没想到魏衡会来找她。
魏衡是先去找了谢行之,再同他一起来的皎月阁。
花枝垂落的小径上,魏衡背手停下步子,笑着看向月吟,“魏二哥言而有信,今日就是来兑现承诺的。”
言罢,魏衡伸手出来,红漆长木盒已递到了月吟面前。
“刚好,我也带了东西赠给表妹。”
谢行之突然说话,也从长袖里拿出个木盒。
金丝楠木盒子小巧精致,通体黑色,镶着金边,单看就知价值不菲。
魏衡意外,像见鬼了一样看着谢行之。
不是他刚才没说要送东西。
“表妹打开看看?”
谢行之递去小巧的木盒,目光凝着她。
两个盒子一大一小,齐齐递到她眼前。
月吟懵在原处,两位兄长递过来东西,她该先接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