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如山一般的身躯倒下,带着极大的威压,顾怜指尖微缩,软肉碰着他腰间紧实的肌肉有些发疼。
她被压得直不起身来,闭上眼,但预想中的疼痛与重量并没有到来,而是有道带着一丝清冽的呼吸洒在面颊之上。
顾怜慢慢睁开眼,与一双黑湛湛的眸子对上,那双男子锐利狭长的眸里,正倒影着自己呆滞的面庞。
男子长长的睫微微掀起,一时眸里再也没有旁的事物,顾怜甚至可以看清他眼底划过的一丝迷茫。
萧迟砚离那张艳丽的面庞太近了些,近到就连呼吸间都带着些柔软的馨香。
他的墨发洒在顾怜的肩上,半跪在地,不像是摔倒,更像是呈现着保护的姿态。
女子肌肤白净莹润,干净到让人舍不得碰一碰,笑时会弯起的眸子现在微微睁大着,红馥馥的唇也留了一丝可以窥探的余地。
萧迟砚嗓子忽然有些干涩,他从戎八载,至今为止没有碰过女人,若是说真的能抵抗住一切诱惑,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顾怜这种美貌非常的女子。
他有些艰难又缓慢地将自己与她算是紧贴着的上身稍稍分开,可越是不想在意,那棉花白云般的触感越发刺激着他的感官。
顾怜稍稍回过神来一些,她垂下首,将原本扶着他腰侧的手松开,转而抵到他坚硬的胸膛前,微微别过脸,将没有一丝防备线条柔美的颈展露在他眼底。
或许此时只要萧迟砚想,轻轻上前,就能吻上她的颈侧或是唇角,再将她揽入怀中细细品尝。
有些浓烈的酒气蔓延在顾怜的周围,她从不饮酒,此时有些眼前发晕,仿佛也带了些薄醉般,耳郭漫上霞色。
萧迟砚想别过脸,但唇却被她柔软的发丝擦过。
他浑身一僵,才清醒过来,分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带着丝丝的哑,“顾姑娘。”
“嗯。”顾怜低低答了一声,站起身来,两只手握住他的左臂,给了他一点力。
萧迟砚站起身,方才的亲密仿佛没有存在过,两人都神色恢复如常。
如果顾怜没有心跳如雷,如果萧迟砚没有强忍着不去碰自己手侧女子的肩,那这场些微的意乱才是真的没有发生。
回到院子,顾怜洗漱后便准备歇下。
她细细回想着今日的事情,确认从萧迟砚眼底看见的那一丝痴色不是作假时才放下心来。
今夜似乎格外的漫长,顾怜睡了又醒,往外看却依旧是漆黑一片。
隔壁,萧迟砚失了睡意,他盘腿在榻上打坐运气,一点点尝试着调理气息,那日吐血以后,他虽说浑身无力,但堵滞的经脉却恢复如初。
待到月上中天,他下榻活动了一下,已经能够独自行走,才开始烧水准备洗漱。
今日顾怜在,故而他哪怕身上黏腻得难受,也无法开口叫她帮自己烧洗澡水。
洗完后,萧迟砚擦干发准备休息,却耳尖一动,听见来自院外的脚步声。
他推开看去,果然见到有一道男子的身影爬上了围墙,却被顾怜安的木刺扎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若是寻常贼人,受挫之后该原道返回,但萧迟砚却又听见隔壁传来撬门的声音。
几个贼人速度极快,不过两三个呼吸间,门闸便落地。
顾家一贫如洗,并没有任何值钱的财物,这几人应当是冲着顾怜去的,而且顾钰醉酒,帮不上什么忙。
萧迟砚力气还未完全恢复,故而未执长剑,拿着短匕跟上。
月色幽幽,四更的更声伴着蝉鸣响起。
在院里有动静响起时,顾怜就已经醒了,她觉浅,白日里打盹还好,晚上总是不能太过安心入眠。
她想起身查看,但却忽然头晕,只觉得猛地有困意涌上,强拉着要让她昏睡过去。
门上麻纸倒影着三道人影,顾怜拼劲全身力气将床头的小凳挥倒,便晕倒在了床沿。
屋外几个醉鬼将迷烟收好,忍不住得意洋洋,低声道:“这方媒婆还真是不拿咱们当外人,这么好的活都轮到我们了,这顾怜,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啊,咱们兄弟这次算是赚到了。”
他们早已经打定主意,反正他们三人无家无室,就算去蹲几年大牢也算不了什么,平日里进出衙门也都是常事,这次不过多些日子罢了。
再说,此事是方媒婆教唆,他们指不定一两年就能出来,如此就能睡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实在是再划算不过了。
中间的醉鬼将门推开,招呼一旁的兄弟,但手却揽了个空,转头看去,一旁空荡荡的,另一边也是。
他低下头,见到方才还在和自己说话的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没了气息。
紧接着,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逼近,醉鬼抬头,眼前男子手中薄刃还带着血迹,滴答在地……
收拾完三人,萧迟砚皱眉看向屋内,犹豫了一下,敲门道:“顾怜,你可还好?”
空气中残存着一些迷药的气味,屋内并没有人回答。
萧迟砚将门推开了半扇。
女子小半个身子搭在床沿,手旁有倒在地上的圆凳,想来她应当已经知晓有人闯进来,却还是不受控地晕了过去。
萧迟砚走近,想要将她唤醒,“顾怜,醒一醒。”
她的眼角还带有一丝润意。
萧迟砚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于是往她的人中按去。
顾怜幽幽转醒,晕倒前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待到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时,鼻尖涌上一股酸意,伏倒在他肩上,抽泣起来。
“萧大哥……”她几乎语无伦次,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萧大哥,我、我……”
她的身子轻轻颤抖着,有些滚烫的泪沾到萧迟砚的颈。
萧迟砚虚虚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道:“无事,他们没有来得及进你的屋子。”
顾怜却像是难以从惊恐的情绪中走出来,甚至更近一步将他的肩抱住。
萧迟砚本想将她推开,但思及女子名节事大,她被吓到,也是再正常不过。
顾怜哭了约莫半刻钟,才止住哭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萧迟砚,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对不住,萧大哥,我不是有意的。”
女子只穿着薄薄的中衣,萧迟砚只要一低头就可看见她衣领往下蜿蜒的风景。
他站起身来,“你穿好衣裳,同我处理那几人的尸体,明日去衙门报官。”
尸体……
顾怜脸色白了一瞬,她将外衣披起,点灯后才看清,自己屋子前倒着三个男子,其中两个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血迹染透了木质门槛。
她望向萧迟砚,男子却置若罔闻,仿佛杀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察觉到她的目光,萧迟砚转过身来,解释道:“我力气未恢复,只能用匕首,不能将他们敲晕。”
至于中间那人,是自己吓晕过去的。
顾怜点点头,萧迟砚救了她,她自然不会说什么,再者,这三人也的确该死。
她小心翼翼迈过几人的尸体,然后拿出麻绳,将中间那人手脚绑了起来。
萧迟砚看她熟练的动作,便可以猜到,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萧大哥,多谢你了。”
顾怜对他道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萧迟砚摇摇头,“算是我还你们兄妹的恩情。”
此时已经寅时过,天际泛白。
现如今顾家院里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个醉晕的顾钰,萧迟砚哪怕一宿未眠,也着实不能将顾怜一人抛下。
县里衙门是卯时才有人上值,顾钰醒时卯时未至,他走出门看见院中两人的身影时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他先看了一眼顾怜,见她面色不算好看,又看萧迟砚,男子正在喝茶。
“小怜……”
顾怜趁他还未将剩下的话说出口,连忙截住他的话头,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是萧大哥救了我,若不是萧大哥,我怕已经……”
顾怜不再多言,顾钰却已经全部明白,他愧疚地对萧迟砚作了个辑,也不需要多吩咐什么,出门租了辆驴车,带着两死一晕三个醉鬼往衙门去了。
待会儿应该衙门要来人,萧迟砚先回去歇着了,顾怜在院里清洗地上的血迹。
卯时过半,衙门的人还没来,方媒婆却先来了。
她一进门,什么也不管就往地上跪,哭道:“顾小娘子,顾妹子,我真的错了,你这次就饶了我吧!”
方媒婆是从后门跑过来的,当衙门来人的时候,她就知道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把事情办砸了。
顾怜原本来还不知晓方媒婆是为何而来,现如今倒是全都明白了。
她将手上的巾子拧干,继续擦地上的血,声音格外的冷,“你想让我如何做?”
方媒婆闻言连忙跑到她身边,“你只需在公堂上说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就成了。”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把银票,塞到顾怜怀里,“顾小娘子,只要你帮我这个忙,这些银票全是你的!你兄长科考的银子,你们生活的银子就都够了!”
顾怜手一松,那些银票就散到了几个醉鬼的血上。
“方媒婆,你可知,这些血是谁的?”
“谁、谁的?”
顾怜道:“你既然有胆子指使他们做出这等腌臜事,为何没胆子认?”
“竟然就连他们已经没命了都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