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名为春三娘。
明面上是秦淮河畔的管家。
背地里是朝云阁秦淮河畔据点的负责人。
那春三娘,颊边笑意如花绽放,斜眼掠过李安一行,声如银铃般朗响:“贵公子们远来是客,莅临我们朝云阁之舟,实乃赏光。放心,本姐姐定当尽心款待。”
眼下,他还无法确定李安到底是什么身份。
其目光却如钩如丝,频频在李安身上徘徊,虽对李安的来历一无所知,但皇上所赐之腰牌非凡人所能佩戴。
春三娘的视线旋即转投柳如是,她那锐利的目光,似利箭般一瞥便识破了柳如是女扮男装的秘密。
身经百战的她,谙熟于世间百态,于是轻易看透了柳如是的伪装,唇角挂着一抹玩味的微笑。
柳如是在她的注视下,感到一种莫名的不适,下意识地向李安身后隐退了些。
李安感受到了柳如是的不安,于是“啪”地一声展开折扇,将她温柔地屏护于身后,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悦。
小顺子天生机警敏锐,察觉到李安的微妙情绪,立即对春三娘斥责:“还看什么,美不美之物,岂在你一双凡眼之中可以窥尽?”
李安却是展颜挥手,悠然地示意小顺子继续前行,对春三娘的无礼不屑一顾,“罢了罢了,何必与之计较。”
那楼船之豪华,分为四层,每层所需银两不同,最底层需一两银子,次之三两,而最顶层则需十两之巨。
这样的价格,在北秦淮之畔,实为数一数二之昂贵。
要知道,在如今时日,一些生活拮据的农户一年收入尚不及此数。这温柔乡,实为吞金巨兽。
而那十两银子仅是踏足之门槛,更不必说那些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更高档次的享受自是另付银两。
女子的价码亦是从十两起跳,甚至高达数百两一夜。
然而,这等天价也未能阻止富贾追逐美色的脚步,他们愿意将金钱如流水般倾倒于此,大梁帝国的历史沧桑见证了无数的贫穷与富贵并存。
不得不说,梁青云能够将这朝云阁打造的这般富丽堂皇,也算是有些本领。
看来,能够生在帝王家的,又有哪个是吃干饭的呢?
小顺子拒绝了春三娘免费入内的提议,豪气干云,挥手投下一张百两银票,为七人的游行买单。
春三娘原本因小顺子的狠瞪而心神不宁,见他们大步流星地入内,只得忍着内心的惶恐,领路并介绍今晚将有何等清倌人出阁,而这些美人儿自然是只在最高层供人竞拍。
李安带着柳如是,手牵手,一同踏上了阶梯。
他们左顾右盼,只见楼船之内布置考究,尤其顶层,宛如人间仙境。
群芳穿着轻纱般的衣衫,手捧香案,轻盈婀娜地穿行其中。
她们每个都化作繁星点点,回眸生辉,顾盼之际,尽显风华。
清新悠扬的瑶琴声伴随着,音符跳跃,仿佛能洗涤心灵,让人忘却尘世的烦恼。
柳如是这一次,也许因为早已经历过一次,对李安的握手没有太多抗拒,只是默默低头,紧随其后。
而小侍女莲儿则是好奇心盈,眼睛四处张望,看到那些衣着华丽的女子,不禁轻声赞叹,心中乐开了花。
尽管需要支付十两银子的高额费用,但那并未能减弱众人登顶层的热情。
李安他们一行人到达顶楼后,看到围绕的诸多包厢已是人声鼎沸。
春三娘确乃心思细腻之人,善于预见不測之需,故此留下数间上等雅座,以备尊贵客之无时至。
如今日,迅速为李安与小顺子安排了一间最佳的包厢。
此间座落得当,一边正对着船舫的核心——方形大厅,一旁则装饰着自波斯远渡重洋而来的透明玻璃,恰在启航之际,可饱览沿岸景致。
倘若闷热难耐,尚可启窗纳凉,享受夏日河风之清爽。
李安与柳如是方才落座,春三娘已急促地扣动了铃铛。
须臾,细软丝衣包裹着的几名貌美如花的少女,光脚轻步而入,手捧酒果。
柳如是抬眸一瞥,不禁倏然惊呼,掩口轻呼,双颊之上,羞红再起,仿若霞光晕染。
盖因彼女衣衫虽在,却薄若游丝,隐显之间,更添诱惑,尤其是那几处关键,随她们步履轻移,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莲儿与她的柳如是,俱是颜面通红,心中隐约明了此地非同寻常,素闻中仅在极罕之时刻,方会耳闻此类雅地。
柳如是正欲起身,羞愤交加,欲要脱离此地。
然李安却是猝不及防地站起,面露惊诧,对那两位女子道:“我实未曾料及,柳公子二位,竟是此般风情,居然引我至此地以作娱乐。”
柳如是心头羞愤交加,对那护她入席的李安,怀抱着说不出的悲慨。
她自思曾对此人生出细微的好感,反观此刻,心中如同千钧重负。
她心底深处咒怨连连:
此太监,定是蓄谋已久!
曾她也沉迷于女扮男装的荒诞之旅,心底那不自知的期许暗暗萌芽。
书里绘的穷书生与千金佳人之恋,不自禁的将其与眼前的李兄比附。
然李安,虽身居宦官,对他竟无太多厌恶之情。
“贤弟,尔面何以如火炽?”
李安关切地唤着,将手背轻贴其额。
“我何以胡思乱想至此?”
柳如是心中一震,羞恼难当。
非是恼于李安,乃是烦恼于己,竟失了端庄之态,心念落于不堪之地。
倘若他得知,岂不是笑料。
而那手背之凉,竟让她焦躁的心灵,稍感宁谧。
其关心之态,越界男女之防,却意外的带来些许暖意。
“若贤弟不适,咱们便即刻返航。”李安摩抚其额,神色间透着几分严肃。
他手指不经意掠过她如凝脂的面庞,轻触之间,令她心弦紧绷,慌乱应道:“我无恙。”
心湖之中,泛起前所未有的涟漪,似是心悸,又似浮云之上,无所依附。
“若然无恙,那便续此欢宴。”
李安宛若松了口气,复又展颜笑道。柳如是犹未回神,他已高声呼唤:“春三娘,速将船上佳丽皆召至此,今日我与柳兄欲共饮欢娱。”
“李兄!”柳如是心头一荡,面如桃花,欲言又止。
自问为何不诉不适,便可脱离此地。
“贤弟放心,我懂你心意。”
李安豪气干云,拍其背道:“等会儿先由你挑选,若嫌此女不够清白,我再另觅清倌,以破你之身体。”
那一串赤裸裸的辞藻,如同火热的烙铁,烙印于柳如是娇嫩的心灵,令她羞愤至极。
她此刻笃定,李安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