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踏入工部之门,心中莫名其妙地萌生疑惑:此地,乃集天下能工巧匠之所,其门庭岂应如此凋敝?
常理之下,此处门楣应当雄伟壮观,何故却呈现一片萧条之态?目光从那破败的大门转至旁侧平凡的宅院,李安竟觉得此官署之门不如寻常人家。
推门而入,他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见识尚浅。原以为大门颓败,未曾想,内里之景,更是破败至极。
若以内外相较,外门尚存几分庄严之态。虽然四周破旧,却也地广人稀,颇有几分空旷之感。
步入门内,一位衣衫褴褛的官员匆匆迎接,远远便拱手行礼,其态极尽恭谨之意:“李大人驾临,贻笑大方,工部侍郎郭有志,恭迎大人。”
跟随其后,一众大小官员亦纷纷弯腰施礼,口称见过李大人。李安初见之下,不禁暗自疑惑:眼前这些人,难道非真官员乎?他们身着的官袍,破旧至此,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虽未至于补丁重叠,但那衣物已洗至褪色,失去了本色。更别提腰间饰物,几乎寥寥无几。与朝堂上那些衣冠楚楚的文武百官截然不同,那里的官员,无不锦衣玉带,富丽堂皇。相比之下,眼前这群人,倒更像是一群行乞之辈。
虽是首次来访,李安心中充满疑虑,不知这些人是真是假,或是故意如此装扮以迷惑己方。礼貌应对几句之后,李安继续深入工部内部。一路所见,各式陈设与设施皆显破败,渐渐消解了他的疑虑。这里的贫破,绝非做作所能比。
“此处环境何以如此颓败?你等平日便在此环境中办公?”李安不解询问。郭有志闻言,脸上露出苦笑:“大人未知之事,实为大人驾临之故,特意令人整理一番。嘿,我们这些人,手艺虽佳,然于打扫清洁之事,实在力不从心。”
在李安的眼中,工部的凋零令人哀叹。郭有志叹息道:“修葺残破之屋,虽有手艺,却苦于缺乏银两。先前尚书数次上书,皆被户部驳回。再者,我们工匠习于浑浊之环境,过于洁净反倒不适。”此言一出,周遭众工匠纷纷点头,李安也从他们的神态中感受到了这不过是千真万确的无奈。
李安在众人引领下,游览了数个工坊,尤其是木工作坊。毕竟,皇宫内所需之物,皆出自此处。其他工坊大多停工,工匠们衣衫褴褛,懒散地蜷缩在角落。见李安等人到来,方才被惊动起身,一副落魄不堪的模样。
这一番参观,李安得出的结论只有一字——破。以两字形容,则是“太破”。此景地破败之程度,让“破”字似乎也不足以形容。这番景象,也瞬间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疑虑。原本以为赵丞相或许在此处暗中布置眼线,如今看来,恐怕连赵丞相都未将其放在眼里。
回到大殿,李安询问郭有志:“如今工部有多少人?他们各司何职?”郭有志一挥手,命人呈上厚厚一摞猪圈,恭敬递到李安面前:“启禀李大人,工部现有工匠三千一百七十二人。其中两千人正忙于修建陵寝,近七百人奔赴王公府邸修葺。其余皆在此。”
李安听后,眉头紧蹙,心中疑虑重重。两千人修陵寝?梁青云尚年轻,修建陵墓实在令人啼笑皆非。而那七百余人被派往府邸修葺更令他不解。
“七百余人被分派修建宅院,此事谁所批准?所需费用又如何计算?”李安追问。郭有志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迷茫地反问:“修宅子还需要费用吗?皆是老尚书所命,无需费用。”
此话一出,李安气得猛拍桌子,只听一声脆响,桌子几欲崩裂。在这古老的社会,工匠无偿劳作实为常态,然而李安心中却涌起了改革的强烈愿望。
李安之力震碎桌案,使郭有志侍郎急忙献上阿谀之言:“李大人神威盖世,一掌断桌,实乃下官目光如豆,未识真龙。”李安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这郭侍郎竟自不乏趋炎附势之能,遂轻点其鼻,反问:“且慢,你等建造宅第而不索银两,此乃何人之意?”
“自古便是如此。”郭有志回答之时显露困惑,自己任职以来,尚未有向他人索要过建筑之费。
李安闻言,连称三好,郭有志却是愈发茫然,不解李大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何药:“好哉,好哉,再好不过,工部已至此般颓败,竟还无偿劳作,你等之心,究竟何处安之?何以心之如此之大,自招颓废不堪。”
此言一出,郭有志顿感李安之怒火,连忙低头连声道歉:“李大人饶恕,小官知错了。”
李安叹息一声,语气稍缓:“非责你,无须自责。但速命那七百余人速归。”
郭有志一怔,难以置信地仰视:“大人,您是要我即刻召回那些正在外修宅的工匠?宅子未竣,岂可半途而废?”
李安目光一凛:“难道我之命令难以听从?还是我所言非我国之语?速去,立刻召回。”言罢,他自己确保椅子坚固后方才坐下,内心叹息:在此汇聚天下良工,却连一桌一椅都难求,何其悲哀。
他信手拈来,相信自己必能重整工部风云。终于,三时辰后,郭有志匆匆返回,告以七百余人已得命令,明日不再外出。李安内心叹为观止,本欲立竿见影,却需待明日方能施行。
然而,鉴于郭有志已尽力而为,李安亦不再苛责。接下来,他便指示郭有志着手筹备重建工部之大计。
闻李安之令,郭有志侍郎面露难色,急忙挥手以示拒绝:“大人之意虽好,然工部众生之俸禄,已是两月未见银两。若再修缮工部,岂不是雪上加霜?”
李安闻言,怒火中烧,心中不禁叹息:自家尚且囊中羞涩,何况是发放俸禄,却还要无偿劳作,岂不是自取其辱?
这也就是工部如今不行的根本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