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方临是被一声惨叫声惊醒的,紧跟着,又传来了一声更大的惨叫。
“小偷,抓小偷!”很快,又传来一道女声。
‘最后这声音,是桂花嫂,可别是又死人了!’
逃难在外,方临心中始终留着一分警惕,第一声惨叫时就醒来,不过因为察觉距离自己这边挺远放松了些,嘴里咕哝着,看向怀中依偎的小人儿:田萱小小的脸蛋紧贴在自己胸口,睡着了脸上的线条更显柔和,头发两三缕到了嘴角,让她似是有些痒痒,鼓起脸颊,噗地轻轻吹了一下,可吹走又很快弹回来,不得不伸出手拨到一边,与此同时睁开惺忪的眼睛:“临弟!”
方孙氏先一步起来瞥到了这一幕,心中有种自己东西被抢走了感觉,顿时没好气道:“小萱快起来了,没听到小偷么?还睡什么睡!”
一家人本就是和衣而睡,很快起身,循声准备过去看看。
被那两次惨叫、一声小偷惊醒的,自然不止方临一家,周围影影绰绰,不少人家也起来了,拿着棍棒围过去。
到了这边,已经来了一些人,围了一圈,方临踮起脚尖,向里看去。
桂花嫂母女歇息的不远处,村里付家的付宏倒在地上,捂着腰,哼着扑腾两下都没站起来,脸上更惨,牙磕掉了一颗,嘴唇乌青,脸上还有着几处血淋淋的伤口。
“啊哈,那啥?”付宏说话稍有些漏风,尴尬解释:“我醒来拉屎,不小心摔倒了。”
“原来是付家的宏子啊!”
“这样啊,看来是误会。”
“这小子睡迷糊了吧,去拉屎走到了这边?不过这摔得是真狠。”
……
众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都在想:‘好个付家的小子,怕不是眼馋老陈家得到赔偿的东西,来做贼偷了’——无怪大家这么想,以前在村里付宏就是小偷小摸的,顺走个啥,大的也没有,东家一把韭菜,西家俩仨豆角,老毛病了。
事实的确是这样。
今晚,付宏睡一会儿饿醒了,想弄点东西吃,可自家粮食不多,拿了肯定会被发现痛骂,那怎么办呢?这就想到了老陈家!老陈家的陈老婆子白天在下沟村死了,给了赔偿,桂花嫂上午还去方老三家还粮了,肯定有吃的。
在付宏看来,老陈家就剩下母女俩,看着挺好欺负的,至于接连死人的邪乎,别人怕,他可不怕。然后,悄摸过来,不知咋的就滑到了,还磕到了石子,发出惨叫,急忙爬起来要跑,可没走两步,再次滑到。
方临心中也猜到了,付宏是看老陈家剩下孤儿寡母,将桂花嫂母女当成了软柿子,心中莫名好笑——陈老爷子、陈望龙他不太了解,但他知道的是,老陈家中,冷心冷肺的陈大强也好,尖酸刻薄的老婆子也罢,可现实是人畜无害的桂花嫂活到了最后,岂是轻易能拿捏的?
在他看来,付宏真想偷,在村中随便选一家,都比去桂花嫂家的成功率高,但在如付宏的大多数人眼中,老陈家仅剩的桂花嫂母女除了有些邪乎外,的确是如今村中最好拿捏的软柿子。
——许多时候就是这样,你的眼睛会欺骗你,耳朵会欺骗你,感觉也会欺骗你,只有智慧与理智不会,就是不会!
“傻不愣登的,睡觉睡迷糊了,拉屎走到这边!”乔村正也来了,对着付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
看似痛骂,实则却也是认可了付宏的说法,乔村正不知道付宏什么德行吗?他心里门清,但乔、付两家算是比较近的亲戚,面对付宏父母可怜巴巴恳求的眼神,还真不好让付宏背上贼偷的帽子,不然以后这门亲戚恐怕都没得做了。
“是我误会了,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小偷。宏子这摔得不轻,也怪我,晚上洗脚水倒在了外面,实在对不住。”桂花嫂拉着女儿站在一边,歉意道。
不小心倒的洗脚水,怎么可能?这可是她故意泼的水,为了确保光滑,还故意给水摊薄推平整,除此之外,还专门放了不少有棱角的石子,这才有付宏此刻的惨状。
并且,不仅是水、石子,若付宏真过了这一关,后面还有手段。
至于她为什么顺着乔村正的话说,轻易放过付宏?
那是因为,桂花嫂也知道,乔、付两家是比较近的亲戚,再者付宏受伤也不轻,反观她家没什么损失,若真不依不饶,也未必能把付宏怎样,还可能让村人态度偏转,落得一个不好的印象。
相反,主动退一步,不但能得到同情分,村人也都心里有数,私下里议论时可不会顾忌,付宏名声算是臭了。
“洗脚水?”付宏真信了,一听桂花嫂听承认自己摔倒和她有关,眼珠子一转,还想顺势讹诈,讨要一些赔偿。
乔村正仿佛看穿了付宏的小心思,眼睛一瞪——人家给你留面子,你还想顺着杆子往上爬,讨要赔偿?真当人家不会改口,揭破你?
被这凌厉的眼神一瞪,付宏吓得缩了缩脖子,什么小心思都没影了,连忙摆手,赔着笑:“没事!没事!”
“这是你没事的事吗?是你吵到了桂花家,吵到了大家伙儿,还不给桂花家道歉,给大家道歉!”乔村正严厉道。
他是给付家帮忙不假,却也不想让桂花嫂记恨,惦记着。
“是!是!对不住桂花嫂,对不住大家伙儿了。”付宏咧着嘴、疼得倒吸着凉气道歉,灰溜溜如过街老鼠。
……
“桂花也是可怜,婆婆出事那点赔偿,还让付家小子给盯上了,也是老天有眼,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回来路上,方孙氏感慨着,又趁机教育方临:“临子啊,你可不能像付宏一样不学好。”
“我知道的,娘!”若是以往,方临大概会觉得唠叨,感到厌烦,但两世融合,心态早已不是这个年纪的人可比,认真答应。
见方临态度认真,方孙氏感受到了教育儿子的成就感,之前那种儿子被抢走的感觉也没了,心情不自觉好起来,看田萱也不再哪哪都不顺眼,走路都似乎带着风。
一家人回去,继续睡觉。
一夜再无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