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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成婚

    人生三大事,生、死、婚,二喜一悲,如果不是重复结婚,那么大婚就是人生中最后一桩大喜之事了。

    如此大喜之事,自然隆重。方临与田萱的婚事,其实早就开始了,按照流程进行。

    这个时代,整个婚礼过程,一共有六道程序,分别是纳彩、问名、纳吉、纳征、告期、逢迎。

    纳彩。所谓纳彩,实际上就是派一名媒婆去探女方口风,看看女方家有没有意向成就这门婚事。大夏人最重礼节,平时串门,都不会空着手,更别说纳彩,媒婆去探口风,一般会带些礼物。

    最早的时候,按照周礼,纳彩时带雁,取的是‘鸿雁传情’之意,大夏朝到了如今,奢靡之风渐盛,觉得一只雁有些寒酸,就开始带首饰、鹿、羊等等。当然纳彩作为第一步,成不成还不知道,再有钱的人家,也不会让媒婆带太多贵重东西。

    和欧夫子商量过,将欧家当作田萱娘家,恰逢城中节俭风潮,恢复古礼,托媒婆去带了一只大雁。

    因为方临、田萱两人情况特殊,知根知底,这一道程序不过是形式,欧夫人也例行做上一桌好饭,俗称‘谢允’,来而不往非礼也,又象征带上一点东西回去,表示敬意。

    第二道流程,叫作问名。问名不是问你姓什么叫什么,而是托媒婆去女方家问对方名字和生辰八字,把女方名字和生辰八字写下来,拿着庚帖,交给男方去卜问,看是否合适。

    在把庚帖拿去卜问前,还有讲究,会先在家里放上三天。放在哪里也有讲究,一般要放在灶台被供着的灶王爷的香炉下,看三天内有无坏事发生。如果说不巧发生了些事情,比如家里碗摔了,被子掉地上了,家里人无故摔跤了,说明灶王爷在暗示,这门亲事不合适。

    方父、方母是很讲究这个的,三天内极为小心,也因此并无什么事情,平安顺遂,其后拿着庚帖去卜问。这卜问也有讲究,不只看生辰八字,还要讲究生肖不能相冲,不知道那神婆是不是故意说好听话,说的是两人婚事大吉,珠联璧合。

    这里须得提一句,在大夏初年,问名这一程序还比较纯粹,只是问一下女方姓名、生辰八字,如今就稍稍有些变味了,所问事情越来越多,涉及问题也越来越细,比如说女方家世、出身、家产、品德、身体状况等等,统统都要过问一遍。

    身体状况、品德也就罢了,问起家世、出身、家产,就有些世俗,一门亲事成败,关系到家产多少,门第高低,说起来不太妥当,但这就是当下的现实。这种情况,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也有人觉得,婚姻是现实的,门当户对是有必要讲究的。

    问名过后,第三道流程,就是纳吉了。顾名思义,所谓纳吉,就是卜卦过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女方,说老天答应了,我们姻缘是相配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到了这里,已经更进一步,代表双方认可了这门婚事。

    纳吉过后,便是纳征,这一步相当重要,通俗些说,就是纳聘,俗称纳彩礼。

    在大夏太祖时期,比较简单,从上到下提倡节俭,没人敢奢侈,如今彩礼越来越丰厚,也越来越现实。

    条件好的家庭倒也罢了,反正负担得起无所谓,就是苦了普通老百姓,竞相攀比之下,大家都红了眼,生怕被别人比下去,于是竭尽家财,珠翠金宝,锦绣罗织……一份彩礼出去,说脱一层皮都是轻的,简直是伤筋动骨,好几年都缓不过来劲儿。同样,女方陪嫁也是以奢华为荣,嫁一個女儿,一生积蓄就没了。

    这一道程序是很重要的,方家也极为重视,不过也只是量力而行,不说寒酸,也不奢侈。

    蒲知府当日还过来露面了,对此表示赞赏,又规劝观礼人群:“这人啊,有多少能力办多少事,普通人家,就那么点家底,为什么非要和有钱人家攀比?如方家这般就很好嘛!”

    此言一出,观礼众人自然纷纷附和——其实,许多人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是拉不下脸,或者说,被社会风潮裹挟着身不由己。

    “方掌柜颇有古人之风啊!”

    “尚古从简,实乃我等楷模!”

    “响应城中节俭风潮,方家此举,的确高风亮节!”

    ……

    说实话,也就是方临因为《三国演义》颇有名声,又开书肆等等,大家也都知道方家颇有财力,蒲知府又亲口认证,这般一切从简,才有一大帮人吹捧。

    之前,可不是没人想着从简,但你没身份,没什么社会地位,特立独行,收到的就是冷嘲热讽了,人家会说什么你儿女婚事都操办不起,让人颜面扫地。

    可以说,城中最近盛行的节俭风潮,以及方临自身的名望,让这次婚事中的纳征成了一个标杆,其后城中人家大婚时在这一步不必再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不知道多少家庭受益,也让这场婚事得到了更多人祝福。

    接下来就是请期,选大婚日子了,这时要再次算命,选出良辰吉日,由媒婆将礼书送去女方家里。

    选定日子,男女双方也都会向亲朋好友散发礼饼,告知大婚的好日子。

    这里的礼饼,有盘子那么大,一块小孩子能吃好几天,正面撒了许多白芝麻,当中有着红印,喜气洋洋。

    当下风气奢侈,富贵人家仅仅送礼饼还不行,还要配上糖果蜜饯等礼品,乃至放钱,方家没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效仿古礼只是送礼饼。

    随着纳彩、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一个个程序过去,婚事的喜气也仿佛随之一步步变得浓重,一天天盼着盼着,大婚终于要来了。

    大婚作为整个婚礼过程中最重要的一步,自然非常讲究,排场之大超过前面任何一个流程。

    大婚前一日,女方要将嫁妆送来,一箱一箱摆放整齐,箱子盖子一一打开,取‘开箱发财’之意,其实不过是显摆嫁妆,嫁妆越丰厚,女方越有面子。

    其中有着一双红筷子,寓意‘快快生子’;新郎的鞋,由新娘一针一线缝制,放在新房里,与新娘的鞋子合在一起,是为合鞋(和谐)。

    这天,还要小孩去床上睡一觉,叫作压床,寓意从此往后多子多孙。

    方临、田萱本是一家,聘礼、嫁妆不过左手倒右手,自然不会拿出太多钱财做那些表面功夫,反招人眼红,只是做个形式,取流程中的吉利之意。

    大婚当日。

    西巷胡同中,因为方家的好人缘,街坊邻居为之庆祝,纷纷在家门口挂上红灯笼、贴上红纸,一派喜气洋洋的场景。

    不到半上午,胡同中也已经人满为患,都是来参加方临婚事的宾客,如店中伙计,如胡同人家,如码头中人,还有城中不少《三国演义》书迷不请自来,真是整条胡同都拥堵了,人来人往,堪比闹市。

    如此人气,热闹景象,又更添三分喜庆。

    “今个,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还有这胡同中,怎么家家户户都挂了红灯笼,贴上了红纸?”

    “还能为什么?我们掌柜的名声大、人缘好呗!”

    “这可真是热闹啊,纵使城中最顶尖的达官贵人的大婚,也不过如此了。”

    ……

    不过,这才哪到哪,参与婚事宾客的震撼才刚刚开始。

    “清欢小居,师文君、谷玉燕二位姑娘到!”

    师文君、谷玉燕来了,她们名声在城中还是极大的,让不知道多少人垫着脚尖一阵张望,都想看看,这名满府城的二女是何样貌。

    她们心情不一,有些羡慕,有些酸涩,却都是送上祝福,递上礼金。

    “徐阔老徐爷到!”

    徐阔老在码头一片地位不俗,带着家人过来,又是引起一片议论,尤其是拿出八十八两银子作为礼金的时候,更是不知道让多少人瞪大了眼睛。

    “董祖诰董举人到!”

    举人老爷啊,更是稀罕,不必说,胡同中的街坊邻居、方父那些工友,更是又对方家高看许多。

    “范府范老爷到!”

    范庆增亲自来了,祝贺的同时,还带了千两银子作为礼金,也是因为近来香露生意大赚了不少,才有如此表示。

    千两银子,真金白银的一千两啊!这一下,不知道多少宾客心神遭到冲击,久久失声。

    当最后蒲知府来到,亲自主持婚事,这份巨大荣光,更是将场中气氛推向高潮。

    方临接待了宾客,到了吉时,从家中出发,敲锣打鼓,去欧夫子家迎亲。

    作为新郎官,自然穿的是大红袍,骑着高头大马,看热闹的人群自觉避让,在旁跟着。

    “好俊的新郎官!”

    “咦,我看方掌柜的新郎官服似是仿制的,不是正版,以方家财力拿一件正版官服不难吧?”

    “自然不难,这恐怕是方掌柜故意为之,正是其风骨所在。”

    ……

    新郎官,顾名思义,在结婚当日,许与官同,也就是说这日可以穿着仿制官服。

    但人心啊,哪是容易满足的,到了当下,许多结婚的新郎官的官服已经照着正版,乃至比正版还要奢华。

    方临却只穿仿制官服,此举也算是正本清源了。

    言归正传,说回迎亲。

    当方临骑着高头大马过来时,欧家,田萱已经梳妆打扮完毕,涂胭脂、绾青丝,自不必多说,还有最后一道程序——绞脸。

    所谓绞脸,就是将脸上的汗毛绞去,一个女人,一生只绞一次,某种程度上等于男人的成人礼。

    这个执行绞脸的人,一般由已婚妇人担任,必须丈夫、儿女、公婆齐全,三者缺一不可,桂花嫂、苏小青等等都不太合适,最后是胡同中的陆家媳妇充当,此时拿着一根细麻绳,一边给田萱绞脸,一边唱道:“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好男,一边三线弹得稳,肚子胎胎产麟儿,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今日恭喜恭喜你,恭喜贺喜做新娘……”

    歌词很粗俗,也很吉利。

    或许在旁人看来有些滑稽可笑,但田萱真正经历这一刻,沉浸在这种氛围中,却感受极为神圣,甚至差点为之落泪。

    因为绞脸过后,就意味着嫁作人妇,从此为人妻,这是过去岁月的告别,一种新生活的开始。

    与别人不同的是,或许其他新娘,会在憧憬中隐隐害怕,因为要去到一个陌生地方,甚至可能就连要嫁之人模样都是未知,担忧不已,田萱却是知道的、确定的,这一刻,只有高兴、激动、憧憬。

    咚咚咚!

    外面鼓声近了,更近了,越来越响,绞脸也已经完成,面貌焕然一新,田萱眼神不由自主向窗外飘去。

    方临来到欧家门口,蒲知府作为主婚人,放开嗓子高声道:“贵门之女,今嫁,归于方家,不剩感怆,告祝讫,出迎婿于中门之外,揖婿人!”

    喊声一落,迎亲队伍中,有一人庄严从队伍中走出,手中提着一只大雁,到了阶庭前,方临则道:“某受命于父,以兹嘉礼恭成听命。”

    随后奠雁礼开始。

    方临执大雁拜充当田萱父母的欧夫子、欧夫人,表示求取之意。

    ——大雁意义极为特殊,贯穿婚礼始终。因为,雁者,南来北往,顺乎阴阳,其性忠贞,若对方故,终生不寻配偶,以雁为礼,不过寻求一种决心,从今往后,生生世世不分离。

    欧夫子一番对方临告诫,欧夫人一番对田萱叮嘱,自不必说。

    等接了田萱,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在鞭炮声中回去方家。

    新娘子入门,讲究一个脚不沾地,故而,邱婆婆、满娭毑两人在前方不断铺着麻布袋,嘴中还不断念着:“传袋接袋,传宗接代,一代胜一代……”

    无论是烧坏了脸的邱婆婆,还是平日尖酸刻薄的满娭毑,这一刻,都是无比庄严、虔诚,认真至极。

    进门,跨过火盆,到了屋内,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父母!”

    “夫妻对拜!”

    方临心头虔诚而庄重,在这一刻,心中的感动无法用语言表达,看着身边的田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我将携手一生的人儿啊!此生无论富贵贫贱,不相别离。’

    因为稍稍失神,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对拜中,两人小小撞了一下,双方都失笑出声。

    三拜之后,入了洞房,洞房之中,还有三礼,同牢、合卺、结发。

    牢者,牲口也,牛猪羊,是为太牢,夫妻俩同吃一个碗里的食物,意味着夫妻生活开始。

    方临给田萱掀开红盖头,象征在同一碗里吃了些东西,完成同牢。

    接下来,就是合卺,俗称交杯酒。

    合卺用的不是酒杯,用的是瓠瓜,一分为二,一人拿一边,瓠瓜味道苦涩,与酒混在一起,酒也变得苦涩,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临弟,好苦啊!”田萱都没忍住,吐了吐舌头,苦着小脸道。

    方临看着莞尔:“是吧?我也感觉好苦。萱姐,还有最后一步,结发。”

    结发,即合发髻,取头发绾在一起,以示永结同心。

    两人从小到大相处,早有默契,当同时剪下头发,看着它们绾在一起,心中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两人的命运也从此彻底交织在一起。

    完成三礼,方临看向田萱,明亮的烛光下,田萱凤冠霞帔,清丽的脸上彤彤如霞,不可方物。

    “萱姐,从此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方临看着田萱,穿越至今的所有一一在脑海闪过,不由将她轻轻怀中。

    “是呀,生死贫贱不相别离的夫妻。”田萱将脸颊贴在方临胸膛,感受着有力的心跳,回握住方临的手。

    两人依偎着,外面传来宴席的热闹喧嚣,窗外烟花绚烂盛放。

    青纱帐暖,红烛流泪,一夜鱼龙舞,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过去。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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