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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船队

    方家,蜡烛静静燃烧,绽放出温和而明亮的光芒,桌上的甲鱼汤、炒竹笋冒出点点烟气,带着饭菜的清香一起弥漫开来。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

    方母因为欧夫人之事,很是难过,饭间都没像往日一般说起邻里八卦,只是一遍遍念叨着:“老天不长眼,又死了一个好人。”

    “唉!”方临也是轻轻叹息。

    饭菜美味,一家人却是没吃出什么滋味,草草吃过。

    饭后,洗漱睡觉。

    方临自是和田萱一起,睡一间屋子。

    因为近来书肆《三国演义》第二部发售,本就疲累,傍晚又送走欧夫人,可以说身心俱疲,不停打着哈欠。

    田萱给他按着头,缓解疲惫,说道:“临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心里有一根弦绷紧,有时候可以放下,歇一歇的。”

    “这都被萱姐感知到了么?”方临感叹着,心中浮现出一种被关心的慰帖。

    其实,他也的确是这样,时刻不敢放松,念着鞑子南下、天崩之祸,在谋求退路。

    “临弟,咱家现在已经很好了,将来有了孩子,更多的也是看他们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田萱轻轻摸着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轻声说着。

    “不是的,萱姐,我如此,倒也并非只是给孩子留下一份家业……如今,大夏处在一个岔路口,内忧外患,将来,恐怕更是天灾不断……天下有变,我力弱位卑,无法改变,只能替咱家多想想,准备一条后路。”

    若是说大夏内部逐渐腐朽,外部有着辽东鞑子,这其实也还好,说不得在外部压力下,随着资本主义萌芽持续壮大,还能走上另一条路。

    但奈何,这个时间段又恰逢小冰河时期,这两年气候灾害仅仅只是开始,更恐怖的还在后面,如此内忧外患,天灾人祸……方临有自知之明,是真没有自信,凭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只能独善其身,尽可能给自家,还有身边亲近之人准备一条后路。

    ……

    次日,方临没去店里,和街坊邻居一起,帮着给欧夫人准备后事,搭把手。

    期间,有和欧家两个女儿,谈论起欧夫人:“我们嫁出去,每次回来,娘都要给我们钱。我们劝娘不要这样做,说‘我们有手有脚,你挣钱也不容易,不要太苦了自己’。可娘说‘闲着也是闲着,缝补衣服,给人洗衣服、做饭,总能挣些钱,节省些给你们,虽然不多,却也是一份心意,女人在婆家总是不容易,你们手上还是要有点自己的钱’。”

    “娘到了七十多岁,依然步伐稳健,喜欢自己出门买個东西或者办些事情。凡是自己能做的,绝对不等我们回来,这是娘的坚持……”

    方临从她们口中更全面了解了欧夫人,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妻子、一个好长辈,念起往昔,欧夫人的音容笑貌,不住叹息。

    等下葬那日,来了许多人,一点不比方临、田萱当日大婚的人少。

    如卖货郎张大狗,带着妻儿,五六个孩子一串,到了灵堂跪下,扑通扑通磕了响头:“去年夏天,我媳妇生病,老的老,小的小,没米下锅,我又是跛脚,码头哪都不要,把心一横,来偷……多亏老两口帮了我,不然我家早就没了。”

    不仅是张大狗,曾经欧家帮过的,许多都已经不记得的人家,都过来了,还有欧夫子的学生……一条胡同都塞不下,要轮流进来。

    街坊邻居都在说,欧夫人不愧是有福相的,也是做了多少好事,有好报,才走得这么风光。可方临想到欧夫子所说、想到欧家两个女儿所说,却是知道,都说欧夫人长得有福相,她却是真的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的。

    ……

    欧夫人故去,过了不多日,除了欧家,哪怕街坊邻居都是很快淡忘,只在闲聊偶尔提起。

    日子还要继续过。

    随着时间推移,《三国演义》第二部在淮安府城过了最高潮,但仍有荫余,店中生意比寻常时节,还是好上不知多少。

    并且,《三国演义》第二部普通版本、插画版本、彩印版本、人物卡,相互促进,极大减缓了这股热潮的衰落过程,甚至还带动了些第一部相关的销量,店中每日仍是客人络绎不绝。

    这日,洪应斗找来,坐下热情恭维道:“方会长的《三国演义》第二部一出,在府城可谓是惊天动地,开创了一桩盛事……近来,我都常听城中许多掌柜感叹,最近生意明显好做许多,这可都是方掌柜的功劳。”

    “过誉了。”方临微微摇头:“无事不登三宝殿,洪掌柜这次前来,可是有要事?但说无妨。”

    “也罢,知道瞒不过会长,那我就直说了。”

    洪应斗搓着手,不好意思道:“近来么,我不是找仲童生写了一本《隋唐英雄演义》,还未正式开售,想通过方掌柜的分销渠道……”

    “此事容易。”方临点头,答应下来。

    在《三国演义》第二部上,江淮之地各府的分销商都是大赚一笔,近日纷纷找过来,热情至极,询问下一部。

    可哪能写得那么快?就算能,他也不想。一部大卖之后,中间有一个红利期,自然要将这个红利收割殆尽才好。

    ‘既然自己不行,那就找别的书替代,我建立通俗行会做什么,不就是养护渠道的么?如此,也能给城中书商带来利润,将他们更加团结在我的身边。’

    ‘就如这次,《三国演义》第二部在府城几乎没有盗版,这就是建立淮安府通俗行会的功劳了,我把持分销渠道,让他们不敢得罪。’

    方临暗道着,掌控这一条渠道,进可攻,退可守,的确好处极多。

    “还有,方会长,你的《三国演义》第二部,有范家作保,不怕那些分销商不守规矩,可这次……”

    洪应斗是担心,上次因为范家香露的广告,范家尽心尽力,这次范家若是懈怠了,那就恐怕会出什么乱子。

    “身为咱们府城通俗行会会长,我一手搭建起来这条渠道,自然我来解决此事,这样,我今日就去寻范家主。”

    既然享受了把控这条渠道的好处,自然也要承担起相应责任、义务。

    再说,这事情其实不难,也就是一个牵线搭桥的事情,甚至,能两头赚人情。

    对城中书商,方临解决了此事,能在行会中增强威信;对范家,不过是借一个名头,就能持续合作,投放广告,如此好事自然不会不答应。

    ‘还有就是,这次在《三国演义》第二部中打广告,范家可得了不小好处,这是我的功劳,自然得让人知道,才能更记人情。所以,也是时候去范家刷一刷存在感了。’

    ……

    范家。

    方临找来,经过门房通传,这次范庆增亲自出门将他迎进来,满面笑容,态度极为热情。

    随着《三国演义》第二部大卖,范家香露的名头也随之打了出去,尤其是在江淮之地,如今做生意,已全然不用像往日一样费力一点点打开局面,而是对方找来,求着合作。

    可以说,《三国演义》第二部的巨大影响力,让范家看到了方临的价值,对他更为重视起来。

    因为方临过来时候接近午时,范庆增留饭,并有范家大公子范其光亲自作陪。

    去年乡饮酒礼后,淮安府城一改奢靡之风,这一顿午饭不算太过奢侈,却也绝对算得上丰盛,一道道菜极为精致。

    席间,方临说了请范家继续为分销模式作保之事,互惠互利,范家也可以在这些通俗中继续打广告,和城中书商自行洽谈广告价格。

    “此事自然可以,老夫答应了。”果然如方临预料,范庆增这次尝到了甜头,根本不会拒绝。

    再就是,这种作保,也只是借范家一个名头,未必真的需要范家出手,就算真要出手,其实也不费太大功夫。

    范庆增想了一下,道:“其光,如今咱家香露打开局面,正在飞快扩张,你专心负责此事,至于为分销模式作保、洽谈广告等等,就让你二弟负责吧!”

    范其光的二弟,就是方临上次留饭,作陪的范其辉。

    范其光点头:“二弟似乎还未对海外生意死心,近日,盯上了谷家放出的一只船队干股,我会让二弟放弃,专心家中香露生意。”

    ‘果然如此,尝试了香露生意的快钱,范家就很难去做别的生意了!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范家选择了省力的香露生意,却也丧失了某些可能性,或者说未来。’

    ‘这也是我的机会,那谷家售卖的一只船队干股,我或许尝试可以拿下来?哪怕只是部分干股,也可以了解运作模式、积攒经验,这就是一笔巨大的无形财富。’

    方临想着,开口问道:“范老爷、范公子,我倒是对那只商队干股有些兴趣,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范庆增闻言,也是想卖个人情,将此事来龙去脉说了:“谷家也是府城中有数的大家族,族中有科举的,有经商的……荣信商行就是谷家的,其中包含织造坊三座,船厂一座,做丝绵生意、陶瓷生意等等,还有船队……不过,因为‘诡田’一案么,遭到打击,伤筋动骨,这才想着售卖其中一只船队的干股……”

    其实,范家同样在‘诡田案’中遭到打击,也就是香露生意爆发,才缓过这口气,这也就造成了,范家对香露生意更为上心,一心想着扩大香露生意,对具有高风险的海外经商等生意更为排斥。

    方临点头,想起来了,曾听欧夫子说过,他那一个叫作周孝元的秀才学生,就是看上了谷家的小姐,却因为门户相差巨大,遭到棒打鸳鸯。

    “谷家售卖的商队干股,并非荣信商行核心船队,而是和城中杨家合开的一只船队,杨家的名声,想必方掌柜也听过……”

    方临的确听过,就是那个和樵夫相撞的杨举人的杨家,大儿子是进士,当初候了缺,还大办了场宴席。

    “杨家也有意买下这些干股,彻底掌控这只船队。所以,要买下这只商队的干股,钱只是一方面,还要有制衡杨家的背景。”

    范庆增看向方临,说道:“我范家却是不怕杨家的,方掌柜若是想,我范家可以出面,拿下这只商队干股,作为代持。”

    这是有意卖人情了。

    方临想了下,却是婉拒:“感谢范老爷好意,心意领了,不过此事我尚未下定决心,也不好欠这么大人情,不然那就是不知分寸了。”

    一方面,他不想和范家绑定太深,打上范家的标签,以免将来若有万一,遭到牵连;另一方面,这事让范家出面拿下代持,万一今后范家反悔,那商队干股到底算谁的?

    ‘唉,这事说到底,还是我的背景不足,范家可以顶住杨家压力,我却不行,蒲知府那边的关系,终究不算太深,不好麻烦,再者,过一二年蒲知府也会调任……话说,这次若是董兄能得中进士就好了。’

    如王有龄、胡雪岩,官商结合,从上到下,从权到财,没有明显短板,才可能做大。

    这片土地终究是‘官本位’的,有深度绑定的官为靠山,方临才能就和许多大族站在同一起跑线,对方许多手段才会收敛,安全程度才会大有保障。比如前世,除非被当作弃子,不然,在靠山倒下、彻底失势之前,就没听过哪个被打掉的。

    范其光想到方临的顾虑,打圆场道:“方兄,我考察过船队生意,有着巨大风险,若是一趟平安无事,自然暴利;但若是遭遇触礁、风暴,那就是血本无归,这生意太赌运气……方兄如今名满天下,一本通俗就能大赚特赚,何必掺和进这些生意?”

    “也是如此,此事我再考虑一番。”方临说道。

    席中,范庆增、范其辉父子二人,对方临推杯换盏、极为热情,对他们有着大价值之人,这些大家族中人还是很能放得下身段的,令人如沐春风。

    一顿饭宾主尽欢。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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