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桥有栋外表破破烂烂的花园洋房,这里就是尤阿生的地盘,实则内有乾坤。
赌场里面装修得很文雅,而且尤阿生做生意有一套,放低条件,来者不拒。
进来的人只要购买了200元的筹码,就可以享受到了“四白”服务,白吃,白喝,白吸,白坐。
他这招就是温水煮青蛙式的,麻痹你的神经,让你染上赌瘾,输得精光还会欠下一屁债才会罢休,除了这些,他还会让你拜倒在那些美人的旗袍下。
此刻“梭蟹牌”的台子周围,围满了聚集的赌客,他们都没有下注,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个金发洋人与庄家对赌。
这种玩法是上海开埠以后外国人带进来的,原名SaW yOUr hand(看你手里的牌),上海人的洋泾浜英语就翻译成“梭蟹”。
“梭蟹”的好玩,在于玩家必须知道自己的底牌,就像人要有自知之明,有自己的底线才有赌一把的本钱。
金发洋人的面前已经堆满了筹码,显然他的底线很深,惹得围观的人群眼热无比。
可能他们是出于好奇的心理,想看一看这个洋人最后的到底能赢多少,也可能是心怀恶意的想看到这个洋人输得光溜溜的样子离去。
有些知道内情的人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通常来说,在尤阿生的地盘赢这么多是带不走的。
尤阿生悄无声息地从暗门潜入,直达二楼,得以俯瞰整个赌场的所有一切。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一下子就定格在那个洋人身上。看着那人,尤阿生的内心不禁泛起波澜,手下人的判断似乎是正确的。
那位洋人身穿一套米黄色西装,枪驳领宽驳头,气宇轩昂,洁白的手套上绣着不明所以的标记。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身上的那种气质,宛如工部局中的大人物,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从容不迫,尽显优雅。
尤阿生回想起自己曾经有幸接触过的那位大人物,那种高贵的气质与此人如出一辙,让他不禁心生敬畏。
“难道他是哪位董事的亲属?”尤阿生心中暗自猜测,这让他感到有些棘手。毕竟,这样的大人物可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然而,当他看到那堆诱人的筹码时,心中又不禁涌起一股贪婪的冲动。
“下去吧。”尤阿生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不能就这样退缩,毕竟他已经来到了这里,如果不下去打个照面,岂不是失了自己的面子?
尤阿生大步走下楼梯,还未见人,他那爽朗的笑声便已经传遍了整个赌场。
他走到那位洋人面前,热情地邀请道:“这位先生,不介意跟我玩两把吧?”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小声议论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尤阿生。
而那位洋人,正是按照刘松风的计划而来的巴斯。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让约翰爵士陷入绝境。而尤阿生,就是刘松风一石四鸟中的其中一个,也是精心挑选的葬送约翰的引子。
作为一个骗术大师,巴斯很专业,中国话也很流利。
巴斯用他那纯正的英伦口音说着中国话,微笑着回应道:“无所谓,不过这张桌子的上限太低了,有些无趣。”他显然是个精通赌术的高手,对于赌场的规则了如指掌。
尤阿生闻言,心中一动,问道:“先生想要赌多大?”
巴斯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轻轻翘起一根。
尤阿生心中一紧,试探性地问道:“一千?”
巴斯点了点头,补充道:“我说的是美元。”
尤阿生笑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
他瞥了一眼巴斯面前的筹码,揶揄道:“这点筹码可玩不了几局。”
巴斯似乎并不在意,他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一张支票,随意地丢在了台子上,仿佛那是一张废纸。
尤阿生接过手下递来的支票,不屑地弹了弹,发出“噗噗”的声音。
他怀疑这张支票的真实性,毕竟在这个鱼龙混杂的赌场里,谁也不敢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而且支票即便是真的,到银行可能也取不出来 钱,因为户头里根本没钱或没有那么多。
“支票?连我们的庄票的信誉都不如。”他讽刺道。
巴斯没有生气,却淡定自如地说道:“上海到处都是银行,为什么不派人去取来呢?”
尤阿生心中一动,作了一个手势。
“先生,这里太吵了,我们应该换个地方。”
“好吧。”巴斯毫不犹豫就跟着尤阿生上了二楼的雅间。
在等待取钱的间隙,尤阿生试图打听巴斯的底细,巴斯直接戳穿了他的用意,坦然道:“克雷尔·琼斯,你不用打听我的来历,我刚来上海。”
尤阿生心中一凛,暂时收起了小心思。
当满满一箱美金,5万美元摆在桌子上时尤阿生有些失神,更别说他手底下的人了,贪婪的样子怎么也藏不住了。
尤阿生要好一些,即便他的身家不止这些,但一次性看到这么多摆在面前还是令他有些不淡定了。
“赌哪样?”尤阿生沉声说道。
然而巴斯的举动却令他震惊了。
“算我输的,送给你们了!”巴斯露出神秘的笑容一把将箱子推到了尤阿生的面前。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尤阿生迷糊了,居然还有上赶子来送钱的,什么操作?
“我是来谈生意的,听说你有全上海最好的货,这些算是我们的诚意了。”巴斯做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仪。
尤阿生还是保持着警惕,他不咸不淡说道:“克雷尔先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的,我可不做什么生意,也没有货,先生可能走错地方了。”
“不管别人是什么价,三倍,我出三倍。”巴斯斩钉截铁道。
尤阿生再也不能保持淡定了,他的胸口起伏不定,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马克思说过:
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就铤而走险。
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他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
套用在尤阿生身上也是如此,他已经顾不得什么谨慎了,面前的洋人现在就是他的一切。
“克雷尔先生,我们来详细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