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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语毕,她心中却生出些许伤感,眼瞳适应这幽暗后,她怆然看向魏垣,那高挺鼻梁,深邃眼窝,纤长眼睫以及饱满的唇,都在让她心弦颤动,纾雅从未觉得他如此俊美,近乎摄人心魄。

    “不敢......”魏垣喉头滚动,身体已然僵得无法动弹,他很怕纾雅下一次触动会让自己失了神智。

    但纾雅不会悖逆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她知道魏垣与自己怀着同样的心情,他不敢迈出一步,只能自己破冰。

    她抬眸注视着眼前人,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至魏垣视线被她的面容所遮蔽,纾雅一吻,轻触在他唇上。

    这一吻的柔情,从唇边蔓延到四肢百骸,扰得魏垣心神崩溃,连手掌也变得软弱发麻,身子不住地向后退去,可身后是墙,再无退路。

    紧握的手腕被松开,纾雅感觉血液都开始流通了,再度搂上他脖颈,感受彼此渐进的呼吸,细致而缠绵。

    小镇的夜晚空旷寂寥,虫鸣伴着云杉树叶瑟索之声,在风中轻吟。

    随着夜风逐渐肆掠,劲头穿过每一根枝桠每一片叶,无不发出纠缠响动,而后夜虫鸣叫、枝叶相击,混合山峦间悠远回响以及偶尔鸟雀振翅飞离声,不断入耳,使人身心融入这片深幽的舒畅里。

    风过,夜空晴朗,银河吞吐着如金沙般聚散的星辉,在广漠之中洒下一片澄明。

    屋外恢复静谧,纱帐中温柔尚存。

    纾雅透过窗隙正见星河明灭,头脑仿佛被清洗过般冷静,星光恰如她此刻眼角轻微泛出的泪光。

    魏垣还伏着身子,紧贴纾雅,她能明显觉察到他在发抖。

    “你抖得厉害,还好吧......”纾雅捧起他的脸,柔情凝望着他呼吸散乱的模样,迷离中带着浅笑。

    他摇头,稳了稳气息,随后起身在床头点了一盏烛,恰恰照亮床帏一角,他们就这样靠在一隅说着夜话。

    两人皆是蜷着身子坐在床头,烛光微黄,颇有些温馨之感。

    魏垣胸口那片凤翎刺青随着呼吸起伏,待平稳后,他说道:“我有些害怕。”

    “我会陪着你的......”纾雅侧脸贴上他胸膛,刺青与伤痕近在眼前,怜爱感油然而生。

    于他而言,今夜逾越的不只是二人关系,还有心中那道过不去的天堑。他收拢手臂,下巴轻置于纾雅头顶,述说:

    “少年时,我耳边总有些风言风语,那些人说长兄与我并无半点相像,亦不像阿爷,皆言那是阿娘与他人所生......”

    这番话里,他对父母的称呼变为口语,其中满是亲昵。

    听了半句,纾雅当即明白他为何若即若离,旁人对长公主的指点或许从他回归肃州伊始便从未停歇,他害怕那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阿爷听进了心里,早在我还未出生时,长兄不像他的传闻就已经钻入他心中,阿娘却置之不理,于是他想要一个‘对等’结果,四处寻花问柳,一边放纵一边忏悔。”魏垣接着说道:

    “我怕我会变成阿爷,我的妻......会变成阿娘。”

    他十四岁之后长公主心绪大变之事他曾经说过,可关于他父亲的秘事,纾雅还是第一次听到。

    其实他与自己一样,都是被抛弃过的人,自己胜在母亲的疼爱从未间断,不过从今夜开始,她又多了眷恋自己的夫君。

    纾雅支起身子,从怀抱中抽出,郑重其事道:

    “心中汹涌的情感,如何悖逆呢?想来长公主与肃国公都是性情中人,才会误入爱恨交织之境,然而我们,只属于彼此。”

    烛火映照下,魏垣那双深邃的眼睛也变得透彻,他嘴唇翕动着,半晌才开口:“纾雅,我并非有意戒备你,我是离不开你,很难想象若有心意背道而驰的一日......”

    话还未完,他的嘴被纾雅捂住,纾雅反驳:“纾雅飘零之身,自会与大人同心同德,再硬的骨头也得啃下去,怎会背道而驰!”

    魏垣见她那副正经模样,心似融化一般,自己虽难以说出什么海誓山盟,但此刻唯恐回馈的爱意不够。

    他拿下纾雅捂嘴的那只手,放在心口处:“我已答应过你,遇事绝不隐瞒,往后不会再让你提心吊胆。”

    闻言,纾雅欣慰一笑,不住点头。

    “还疼吗?”

    他拈起纾雅寝衣一角,素白裙边已镶了一朵红梅,纾雅随着他的动作看去,脸颊顿时臊得绯红,赶紧拽回衣角藏进被褥,急促道:“你别信这些!”

    魏垣茫然:“信什么?”

    “不是‘落红’,只是伤口流血......”纾雅讪讪地说。

    是时,魏垣脑海中灵光一闪,偏头嗅着背后轻纱,暖炉烘得正热时,不曾注意香味来自哪儿,如今这张纱帐还隐隐透着异香。

    ......

    翌日,二人因睡得晚,待到天大亮,才迷糊睁眼。

    结账时,纾雅听见魏垣在问主家客房中用了什么香,主家只说是普通安息香,还特地强调小店利薄,即使用上香料也不会下重香。

    眼见问不出想要的结果,魏垣不愿再旁敲侧击,购了些炭火便离开。

    前些日子在其他城关处购买的木炭都放在了货箱中,马车上并没有存余,虽说午时就要与队伍会合,但他还是记挂着纾雅畏寒一事。

    今日太阳暖和,又不似昨日那般风大,纾雅的身子自是好得多,用不了那么多炭,于是拣了几块将就车中茶炉煨奶茶。

    自从昨日尝到那浓郁的奶香,纾雅总惦念着,想要自己复刻一番。

    只是随行携带的茶叶是宫内所赏蒙顶茶,与牧民姑娘所说的砖茶香味不同,口感也有所差距。绿茶香与牛乳不甚相称,不如昨日喝到的那么醇厚,不过也清香宜人,别有一番滋味。

    魏垣踱步时经过窗前,嗅到一股烧炭味,起先还以为她们取暖不通风,掀开窗缝打望一眼才发现两人正用炉子煮着茶水。

    两位女子察觉有人窥探,终止了聊天话题,双双看向魏垣。

    纾雅转身盈盈一笑,随即拎茶壶倒了一盅递向窗外。

    魏垣目光扫过手中浓白汤水,再看向纾雅,诧异道:“这是......牛乳茶?”

    纾雅微微点头,答复:“昨日离开牧民家,他们送了东西,包括一小坛牛乳。幸好天气干冷,又用了些防腐香料,倒还可以存放个一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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