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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再遇故人,画船听雨

    酒泉王府一切如旧,只是没了管事的静亭,碧月堂也空置下来,本就仆婢稀少的庭院略显凄清。

    纾雅犹记前年除夕,众人在院子里守岁的场景,那夜的篝火很暖,烤栗子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安顿好一切后,魏垣正欲前往官衙,不料有人先行一步前来拜访。

    纾雅来到前院时迎头碰见那个羌人女将军提夏带着侍从拦住了魏垣的去路。

    她不同于先前舞姬或羌族战袍的模样,而是身着圆领袍,腰盘蹀躞,束发戴簪,俨然一副中原男子打扮,唯一不同的便是右耳上佩了一条流苏耳坠。

    “让咱看看,王爷在京城待了大半载,有无被那京华风物养得更加英武......”一入内,提夏便直往魏垣面前凑,“还是差点意思,没有男子气概。”

    魏垣瞬时起了层鸡皮疙瘩,眉头一凝道:“野辞提夏,你在肃州住了一年,可有什么不满?本王离开肃州时还见你整日面色如铁。”

    “轻易栽到你们中原人手里,的确有些难堪,可晋王殿下带来的赏赐着实丰厚,我想想也就作罢了,哪日你再去京城,替我答谢殿下几句。”

    提夏话带戏谑,伸手抚上魏垣肩头,沙哑的嗓音透出一股柔情,“不过别再叫我‘野辞’,这是我那死鬼男人的姓,你可知道......”

    “提夏将军请自重!”魏垣面露难色,向后趔趄两步。

    纾雅趁机拉开二人,展臂护在魏垣身前,“诶,你这人怎的如此无礼,你说你姓甚名谁往后改了便是,好端端往别人身上贴作甚?”

    “我,当然姓提啊......”提夏收手,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衫,平静道:“我夫君前些年与吐蕃人打仗,不慎死在了青海边上,当时你们那凉州边兵连赶都未曾赶到呢。”

    她说着,指尖绕着耳边流苏拨动了两圈,抬起下巴,略带轻蔑望向对方。

    魏垣回过神,轻推纾雅至身侧,严肃之色未减,“将军记仇索命改日便去找凉州祁氏,眼下吐蕃犯我肃州,还请莫要空耗时光。”

    “那你数道军令怎的只传给陈恽,当我部下军士是摆设么?”提夏活动手腕,神色忽地凝重起来,“他懂个屁的打吐蕃,过两日到大雪山下替他收尸好了。”

    杀夫之恨,加上前脚才被吐蕃军出卖,她早已存有复仇之志,奈何降了中原,只能依令行事。如今吐蕃主动出击,恰是时候。

    话音既落,魏垣冷哼一声,“陈恽乃忠勇之士,本王命他代管肃州军务,即便不下令,他也会自请出战。既然提夏将军想要亲自上阵,那本王将陈恽召回守城便是。”

    “此话当真?”

    “自然。将军选择进驻肃州即是给我魏垣面子,论作战,还属你们羌族最精,此番出征你便随我同去。”

    这答复令提夏十分满意,黯淡的眸子倏尔恢复了光彩,“女军师呢?”她轻抬指尖,指向一旁的纾雅。

    “奔走传讯。”

    此刻纾雅正瞪着一双水杏般的眼睛打量她。提夏沉吟片刻,霎时注意到自己手中把玩的流苏耳饰,柔声道:“你盯着我做甚,喜欢这耳环?不如改日送你一只。”

    “谢过,中原女子不穿耳......”纾雅保持警惕,话音沉沉,“提夏将军既回禀完毕,就请速速离开,王爷还有要事需即刻前往官衙。”

    提夏挑唇浅笑,“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君子也,驷不及舌’,此事就这么定下了,还望王爷早日出发,告辞。”

    她心情大好,学着炎国人的方式,左手握住右拇指,施以一礼,随后爽朗告退。

    纾雅却是摸不着头脑,怔怔地看向夫君。

    魏垣略颔首,温和一笑,抚了抚她的脸庞,与提夏一前一后踏出王府大门。

    ......

    京城的春雨来得细润,密如织网,淅淅沥沥地笼罩了整个帝都。

    御河旁的柳树,被烟雨滋润得更加嫩绿,漫步岸边仿佛置身一幅水墨画。

    红荼原想趁着春日回温,来河边祭奠女儿,未曾想半途落雨,只好躲进一艘画舫中避雨,看行人撑着油纸伞,在雨幕中匆匆穿梭。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坐望雨景,红荼口中不禁呢喃。

    舫中热气浮动,给人一种昏沉感。

    “人人尽说江南好,红荼姐姐可也憧憬了?”许玦与之对坐,取出一张丝帕为其擦拭额角沾上的雨水。

    红荼扫视近前河道,非是不美,只是毫无水乡之韵。若非当年水灾,她们也不会流离失所,误入天机阁,辗转入蜀又北上京城,如今就连家乡也不得提及。

    “不知此生还能否再见一眼......”红荼轻叹,手掌覆上隆起的小腹,缓缓摩挲。

    正此时,隔间外有人叩门,绮兰闻声启开门扇,只见祁昌华衣角发尾皆有水珠滴落,手中还攥着一把纸伞。

    他眸底深沉,径直行至许玦身边道:“殿下,您要见的人已带到,昌华也有事与您商量。”

    许玦止了动作,将丝帕置于案上,“姐姐稍待,我去别处说两句便回。”

    红荼敏锐察捕捉到那句“要见的人”,暗忖事情并不简单,点头应下后又向绮兰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凑近探听。

    许玦在祁昌华导引下登上通往画舫顶层的台阶,船上闲人早已被其清退。

    行路间,祁昌华沉声禀报:“晏锦办了咱们在最重要的几个探子,如今想快一步得到消息,只怕是难。殿下若想最先获得边疆情报,还需耗些时日择人接替,恢复传讯网。”

    “想不到一向温厚的七弟对待敌人也是如此狠辣。”许玦兀自拾阶而上,波澜不惊,“边关情报本就送得勤,半路截获就好,何须自己劳心费力......你好好盯着信使便是,表兄出战必是主将,他的消息用不着你遣人探查。”

    “诺。”

    船顶仅有一处客间,伍必心早在屋内恭候多时,见许玦来,随即起身见礼,“不知殿下召必心前来,所为何事?”

    “本王有一事想请你帮忙,倒是耽误伍大人休沐了。”许玦迈向正桌,掀袂落座,目光挪向身前恭谨垂首的伍必心,“从前听表兄说,伍大人乃杏林奇人。当日鸩害我母妃的毒药,你可还能找到?”

    伍必心未明其意,可联想到此事为红荼亲办,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转瞬,他平息忐忑,应道:“宫中禁物,想来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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