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便到了金秋九月,往年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丰收的时节,但今年因为大旱的缘故,整个青州都推迟了耕种的时间,要再等上一个月才到了收获的时候。
往年的这个时候,青州大地上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金黄色麦浪,看着甚是喜人。
但今年因为大都督府有令,青州的每一亩田地都改种上了一个之前听都没听说的新作物马铃薯。
如今眼看就快到了丰收的时候,田地里依旧是一派绿油油的景象,丝毫没有一点长出黍米的样子,每一个看在眼里的百姓心中无不一阵瓦凉,看来这个听说是来自西洋的什么劳什子马铃薯在中原水土不服呀,压根长不出粮食,今年看来还是要绝收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之前大都督府跟他们承诺过,若是这些马铃薯长不出粮食,官府会发放粮食给他们这些百姓过冬,不会让他们活活饿死的。
现在,这个什么马铃薯是指望不上了,他们只希望大都督能够说到做到,不要对他们撒手就不管。
而这一日,临淄城外的官道上突然出现一队三百人的骑兵,为首一人更是鲜衣怒马,一看身份就是非同一般。
他们正是萧恪和他身边的亲兵,如今快到了收获马铃薯的时候,如此重要的时刻,他自然要亲自来青州看一下。
萧恪看着官道两旁长势喜人的马铃薯田,心中莫名一动,当即一抬手,三百骑兵顿时都齐齐勒住了胯下骏马,稳稳停在了萧恪身后。
萧恪举目四望,看到每一块田地之间的阡陌上,都是一条条人工挖掘的水渠,每一条水渠中都流淌着清冽的河水。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条条水渠的灌溉,才保证整个青州即使在大旱之年,也能让老百姓进行正常的农业生产活动。
再看看不远处一个个炊烟袅袅的村庄,萧恪心中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欣慰。
毕竟身为青州最大的父母官,没有什么比看到百姓安居乐业更值得他高兴了。
此时,附近一处打麦场的阵阵吆喝声吸引到了萧恪的注意力。
他循声望去,只见几百名村民正在打麦场上热火朝天地训练,他们在一名屯田校尉的指导下,手握自制的简易木矛,一声声喝喊着重复做突刺的动作。
因为如今天下大乱,各地贼寇四起,四处祸害百姓。
而如今青徐两州安宁富庶,很容易被周边的乱匪给盯上,他们虽说没有胆量敢去攻打城池,但是萧恪就怕他们去滋扰和劫掠百姓。
偏偏这些乱匪一个个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劫掠完一处便马上换一个地方,若是光凭官兵去对付他们,只怕不仅容易被这些乱匪牵着鼻子走疲于奔命,兵力上更是捉襟见肘。
因此在苏璘的提议下,萧恪便决定在青徐两州还有淮南实行民团保甲法。
具体做法就是要求每户都出一个男丁,依照如今大宁军队的编制,五人一伍,二伍一什,五什一队,二队一卒,五卒一部,二部为营,由大都督府指定屯田都尉在农闲时训练他们,教授他们一些简单的战斗技巧。
这有点类似于崩坏之前的府兵制,但又有些本质上的不同。
毕竟府兵的身份是兵,更像是后世的预备役,需要随时做好听从召令应征入伍的准备,而这些人的身份依旧是民,也不需要随时做好应征入伍的准备,只是要在有乱匪来滋扰劫掠附近的村子时,能够拿起武器将那些乱匪赶走就行了,从职业上看更像是后世的民兵。
不过萧恪也知道推行民团保甲法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一旦他将来需要扩军,便可以很容易征募到一群接受过正规训练的百姓,只要稍加整训,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萧恪骑在马上,远远看着这些训练中的民团百姓,他看得出这些百姓每个人都训练得很卖力,尽管深秋时节天气有点凉,但不少人还是热出了一身汗,甚至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却还是没有一个人喊苦喊累,更没有一个人抱怨,每个人都听着屯田校尉的口号,全神贯注在训练。
虽然这种农闲时候的训练完全是无偿的,他们甚至还得自己准备伙食,但这些百姓却没有一个人敢偷奸耍滑。
因为他们每个人心中都很清楚,一旦真有乱匪杀过来,到时候官兵赶不及过来救援的时候,真正能够保卫村子和家人的,只有他们自己和手中的木矛。
萧恪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上去打扰这些民团百姓的训练,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刚要打算拍马离去,赶在天黑前进到临淄城,却发现官道上不知何时站着几个梳着羊角辫的孩子,正歪着脑袋看着他们三百多人,目光一直看着他们胯下雄骏的战马,不住拍手大笑,嘴里还不停大喊着“大马大马……”之类的话。
萧恪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他们三百人从徐州一路过来,沿途的百姓一看到他们这阵仗,无一不吓得大老远就纷纷避让,生怕躲开得晚了给自己惹来什么灾祸。
也只有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天不怕地不怕的,竟然敢挡在他们前面,阻碍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身后的亲兵校尉眼看被一群孩子挡住了去路,刚想开口呵斥这些小孩退到一边去,却被萧恪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萧恪在马背上俯下身子,和颜悦色对这些小孩说道:“小朋友们,我们要赶着去临淄城办事,你们让一下路好吗?”
听萧恪说得和气,这些小孩顿时都有些不好意思,一个个纷纷退到了官道两边,让开了路。
但还是有一个半大的孩子直挺挺站在官道正中央,一双眼睛更是直勾勾看着萧恪胯下的骏马。
就在萧恪还在奇怪他怎么不让路之时,这个孩子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大着胆子对萧恪说道:“这位大人,可以让我骑一下你的大马,就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说完,一双眼睛直勾勾看向萧恪,目光满是渴求。
萧恪闻言不由一愣,随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莞尔一笑。
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萧翊,虽然只有半岁大,却已经学会了走路和说话,前段时间无意中看到了自己骑马,也是非吵着要骑大马,不给骑就大哭大闹,直到自己亲自抱着他骑到了马背上,才停止了哭闹,乐得咯咯大笑。
看来,孩童之间都是共通的,对于高头大马没有任何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