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萧恪是要程朗率领三万兵马去救援潼关,但程朗因为担心潼关有失,便将三万兵马一分为二,将主力部队交给副将郝平统帅,他自己则亲率五千精兵昼夜不停急行军,只为尽早赶到潼关。
经过连续两天两夜的急行军,最终在潼关最危急的时刻,程朗率军杀到,五千精兵顾不上喘一口气,便立即登上关城,与关上的守军一道携手杀敌。
因为五千生力军的加入,关上的守军士气大振,与援军一道奋勇杀敌,杀得那些攻上城头的并州兵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赶下关。
此时似乎就连上天也站在他们这一边,本来一直倾盆而下的大雨说停就停,关上的守军和赶来的援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个个张弓搭箭居高临下朝着关下的并州军射去,一时箭如雨下,不少冲在最前面的并州兵中箭惨叫倒地,攻势顿时为之一滞。
而已经攻上城头的并州兵孤立无援,很快就在徐州兵蜂拥而上的围攻下,不是被杀死,就是被打落城下。
就连如杀神附体的顾翔,面对霍恂、章绍和程朗三人的合力围攻,也是顾此失彼,渐渐有些招架不住,最后还是在身边几名忠心亲兵的保护下,才得以带着一身伤逃下城,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眼看攻上城头的敌军都被杀退,关上的徐州军不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与之相对的是,攻城的并州军则变得士气萎靡不振,一个个都踌躇不前,彻底失去了再战斗下去的斗志和心气。
顾羽看在眼里,心中虽有百般不甘,最终还是无奈下令鸣金收兵,并州军丢下一地尸体,如潮水般狼狈退去。
眼见敌军退却,关上的徐州军爆发出了一阵更热烈的欢呼声,庆祝他们再次击退了敌军。
霍恂却没有参与到这场狂欢之中,只是默默走到程朗面前,看着这个一直以来被他视为生平最大竞争对手的年轻将领,久久没有说话。
他看着程朗那张风尘仆仆的面庞,可以想象得到他一路上是如何的日夜兼程,不辞辛苦,终于在自己和潼关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赶到了。
尽管心中有无数句感激的话想要对程朗说,但是临到嘴边,霍恂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默默对着程朗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程朗会意,同样伸出自己的右手,重重握住霍恂的手。
从今天起,他们两人就是最好的兄弟。
……
相对于徐州军中的兄弟情深,并州军中的情况并不好。
顾羽心中很清楚,他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如何攻下潼关,而是如何压制住军中那些对他质疑和不满的声音。
果不其然,随着潼关援军的到来,并州军中开始笼罩着一股不安的气氛,将士们都在猜测洛阳是不是已经沦陷了,否则潼关上的援军是哪里来的。
没过几日,并州军中开始到处疯传一些风言风语,说就因为二公子执意要攻打长安,才错失了回援洛阳的最好机会,导致洛阳的沦陷,大将军的身死。
这些真假难辨的消息很快就引起了军中不少将士对顾羽的不满。
尤其是那些将校,毕竟他们之中有很多人是顾举一手提拔起来的,根本无心背叛顾举,是因为顾羽一再向他们保证,洛阳城的防御固若金汤,完全可以撑到他们攻下长安后再回援。
就是因为信了顾羽的话,他们才愿意跟着他赌一把,没有及时回援洛阳,反而继续抓紧攻打长安。
毕竟他们想的是,二公子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将军的亲生儿子,还能害自己的父亲不成。
可如今洛阳陷落,顾举身死,他们自然将一切罪责都怪在了顾羽身上。
若不是他执意要攻打长安,没有及时回援洛阳,洛阳就不会那么容易丢,大将军也不会死于非命。
这就是人性的通病,似乎只要将罪责推到别人身上,就能够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面对这些将士们的质疑和责难,顾羽也是百口摩擦,因为他明白,如今父亲一死,他最多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只是随着这些风言风语在军中愈传愈烈,最终连一向对他这个兄长敬爱有加的四弟顾翔也坐不住了,气冲冲跑来顾羽的帅帐,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不早点率军回去救援父亲。
如果是其他将领敢闯来帅帐这么质问和指责自己,顾羽或许会好声好气跟他解释其中的缘由,希望对方能够理解自己的苦衷。
但面对自己的亲弟弟,他面色阴沉得可怕,冷冷看着顾翔,一字一句反问道:“难道连你也认为是为兄害死了父亲吗?”
顾翔从未见过兄长面色如此难看,但一想到父亲的死,还是梗着脖子继续说道:“我也不想相信,可是现在军中都在说,要不是你非要去攻打长安,早点带兵赶回去救援洛阳,洛阳就不会丢,父亲也不会死。”
说到父亲的死,顾翔一个九尺高的汉子也不由红了眼眶。
虽说父亲平日里只偏爱大哥二哥,对他这个有勇无谋的儿子一向疏于管教,但不管怎么说,父亲就是父亲,父子亲情是无法割断的。
顾羽看顾翔如此模样,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别人不相信为兄也就罢了,难道连你也不相信自己的兄长吗?”
“可是,二哥,大家都在说……”
顾翔看着二哥如此模样,不由得想起他平日里对自己这个傻弟弟的照顾,心中登时也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声音也下意识低了几分。
顾羽的神色却变得更加严肃,沉声说道:“我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我只想告诉你,你是父亲的儿子,我也是,你不会害父亲,我也不会,如今父亲死了,你难过,我比你更难过!”
说完,顾羽深深闭上双眼,眼角滑落两滴热泪。
眼见二哥生平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落泪,顾翔不由又信了几分,但还是忍不住嗫嚅着追问道:“大哥,我相信你不会害父亲,可你为什么不早点带兵回去救援父亲了。”
顾羽闻言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早点回去救援父亲吗?可当时我们一旦撤退,董逵必定派兵出城追击,到时候只怕我们还没回到洛阳,就被敌军半路击溃了。”
“所以,为兄只能抓紧先攻打长安,一夺取长安就立即回援洛阳。”
说到这儿,顾羽眼中满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咬牙切齿道:“本来父亲是可以坚持到我们率军回去救援的,可恨就恨在你三哥卖父求荣,才让洛阳这么快就丢了,害得父亲也惨死了。”
“之前你也看到了,要不是他们的援军赶到,我们差一点就攻下了潼关,可如果不是因为你三哥献城投降,他们的援军怎么会这么快就赶来!”
“追根究底,害死父亲的不是我这个二哥,而是你的三哥!”
此时顾翔已经彻底相信了二哥的话,赤红着双眼,咬牙切齿恨声道:“不,他不是我三哥,我没有这么狼心狗肺的兄长,待我下次见到他,一定亲手将他碎尸万段,为父亲报仇。”
“有你这句话,父亲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顾羽重重拍了拍四弟的肩膀,又宽慰了他几句,就借口他身上有伤,要他早些回自己的营帐歇息。
待顾翔走后,顾羽面色猛然一沉。
连这个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四弟都质疑起了自己这个兄长,军中其他将士对自己的态度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