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晟喜欢看叶楚颜各种激烈的情绪。
例如,知道被绑到这里的惊骇;知道自己要杀孕妇的愤怒;知道被移魂后的痛苦;知道裴修衍没死的震惊。
不过这些还不够激烈,他还想让叶楚颜的情绪更精彩一些。
“朕知道,你对裴修衍毫无留恋,不然也不会谋算着与他同归于尽。朕猜你真正心悦之人是乌沐。”
叶楚颜还没从裴修衍的消息中走出来,听闻这句话后,见那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的心里陡然一沉。
她不敢表现出情绪起伏,生怕那晟以为自己猜对了,对乌沐下手。
那晟越说心情越好,他喜欢叶楚颜这幅脸上装作不在乎,其实心里已经七上八下的样子。
他一边掏出一张大红色请帖递给了叶楚颜,一边道:
“朕找了一个与你身形同样的女人代替你,所有人都以为你死在了大理寺的爆炸案里面。乌沐居然在你死前让裴修衍签了和离书,还放弃乌家少主身份,向大丰皇帝请求娶你尸骨为妻。”
“你死后,乌沐捧着你的灵牌成了亲,这事,整个大丰都知道。”
“上个月,他带着你的灵牌离开了京都,浪迹天涯去了。”
这消息如一个惊雷,炸的叶楚颜浑身战栗。
她死命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颤抖着手打开了那张喜帖。
这是乌沐亲笔写的喜宴请帖。
这封请帖是邀请哪个贵客用的她没注意,她只看到里面清清楚楚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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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欲德元十年六月廿六,乌沐与叶楚颜经媒妁之言,预结秦晋之好。特备薄酒,望百忙中移贵趾,君之光临,增美姻之佳音,万望勿辞。
— 乌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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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楚颜瞬间想到乌沐去牢里看望自己时候问的话。如果自己不是裴修衍的王妃,是否愿意嫁给他?
他这个傻子,怎么能干出这样的傻事。在六月廿六娶了自己的尸骨,还亲自写了请帖。
明明有大好前程,却为了自己毁了所有。
叶楚颜的牙齿不停在打颤,不知不觉将下唇咬出了血,最后眼圈还是控制不住的红了。
上天对她何其残忍,她复仇不成,还毁了乌沐,现在还要和那晟这样的疯子在一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那晟,有气无力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活着得知这样的消息,受到这样的凌迟惩罚?
“把你从大丰带回来的时候,有人建议趁机让你失忆,让你只爱朕一人。”
“可是,朕不屑于此。朕要你清清楚楚地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朕要征服你,要看着你忘记曾经恨和爱的人,最终心中只有朕一人。”
那晟说的霸气又张狂。
叶楚颜将指甲狠狠掐进自己手心,轻轻闭眼断开泪水,深深抽了一下鼻子后,缓缓张眸,冷冷吐出两个字,“做梦!”
她这一辈子可以不去恨裴修衍,但是绝不能忘记对乌沐的爱。她弄丢过一次,绝不会弄丢第二次。无论如何不会爱上那晟这样无视人命的疯子。
那晟伸手抚了一下叶楚颜的脸,叶楚颜并未闪躲,而是直直对上了那晟的重瞳。
那晟看到叶楚颜双眸中的倔强和桀骜再次回来了。
和当年那个宁死也不答应嫁给自己的七岁小丫头一模一样。
“很好,这样的你,才能让朕有征服的欲望!”
那晟扔下这句话后,大笑着离开了。
叶楚颜低头一遍一遍看着那张请帖,用手轻轻摩挲上面的字,最后眼泪大滴答滴地落了下来。
她要活下去,她要逃出这里,她要去找乌沐,她要喊那个傻子一声夫君。
好久之后,她收起情绪,见之前那个白衣小宫女还在屋里跪着,忍不住道:“他已经走了,你起来吧。”
小宫女脸上带着闪躲和惧怕,不敢起身。“回……回姑娘,皇上未让奴婢起身,奴婢不敢。”
叶楚颜看出来了,这个小宫女对那晟恐惧到了骨子里,她不再勉强。
“那你能告诉我,今日是几月几日吗?”
“今天是八月初十。”小宫女对这个问题倒是不害怕,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叶楚颜发现,那晟是疯子,但是这个宫里的人不是。这个小宫女看着还算老实本分,刚才看到自己醒来,也是真心实意地开心。
她又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我刚才醒来的时候,你那么开心?”
小宫女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
叶楚颜柔声道:“你实话实说不要怕,回头我找皇上要你当我的贴身宫女,以后你就跟着我,好吗?”
叶楚颜现在成了娇俏少女,脸上有未褪的稚气,双眸却异常坚定。
她的眉眼本就英气十足,这般稚嫩和坚定的气质糅杂在一起,莫名地引人心动。
小宫女对上叶楚颜的脸,一时间看呆了。
从来没人这么温柔地和她说话,这让她有些感动。
“回姑娘,您上次移魂后,皇上派了五十个奴婢来照顾您。皇上说您一天不醒,就每天杀一个奴婢。可您一直昏睡到现在,整整昏睡了四十天……”
“现在……我们这群奴婢只剩下十个了。您今日再不醒,就轮到奴婢了。所以……奴婢刚才见您醒了,兴奋得有些失态。”
叶楚颜怔在了原地。
这真相让她完全想不到。
她知道那晟是疯子,完全无视人命,但是没想到那晟能残暴到这种程度。
自己被移魂后昏迷和这些宫女有什么关系?该死的不应该是那晟自己吗?
她压制住心中的愤怒,追问道:“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小宫女泫然欲泣,“姑娘,您……您别这个问题了……好吗?”说完,吓得缩着脖子不吱声。
叶楚颜噎了一下。
好半天,挤出一句,“那你能告诉我,后宫里的嫔妃们,对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难道没有任何意见吗?”
小宫女惊恐地疯狂摇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叶楚颜无奈,不敢再逼迫小宫女,生怕吓坏了她。
垂头丧气道:“我明白了。”
那晟是疯子,是暴君,是人间邪魔。他想要的、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
※
此时,滇州,南恭府。
裴修衍正在屋内看舆图。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从滇州到京都的距离,舆图上很近。但是他知道,从这里到京都到底有多远,有多难。
裴烨那边的文臣到处宣布,遗诏是假的,自己是谋权篡位,是大逆不道。这条夺权之路,一旦走上,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现在为止只拿下了五个城,这几个城都是滇州附近的,他们常驻这里,距离京都天高皇帝远,对裴烨忠心不够,轻而易举就被策反了。
三个西南世家都是自己父王曾经的心腹,没想到他们得知遗诏后,光明正大地支持了自己,这让他有点出乎意料。
这些还远远不够,他必须加快速度。
想到这里,他变得有些颓废。阿颜太恨自己了,恨到都走了两个多月,一次也没给自己托过梦。
他听到乌沐在京都捧着灵牌娶了阿颜的时候,恨不得当场去京都斩杀了乌沐。
他现在只有夺权成功,才能把阿颜从乌沐手里抢回来,给阿颜皇后的身份。
“咚咚……”有人在敲门。
裴修衍不耐烦道:“进!”
南恭离推门进来,见裴修衍情绪烦躁,顿时明白了,他应该又在想叶楚颜了。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把情绪写在脸上。
其他时候,他是冷冽无情的裴修衍。尤其是左眼用黑玄铁遮住后,原本俊朗的脸变得格外凛冽锐利,身上处处散发着“近身者死”的萧杀之气。
南恭离温润一笑,“王爷何苦被情丝所困?今日我给你带来了一个惊喜。”
说完,对着外面道:“进来吧。”
一个穿着淡青色纱裙的女子坡脚垂首走了进来,她腰身有些粗,肚子隐约可见凸起,明显已经怀孕,看样子还有几个月就生了。
女子缓缓抬头,对着裴修衍怯生生喊了一句,“王爷。”
裴修衍瞬间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赵!语!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