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水县位于百州境内,曾经人口稀少。
因十多年前从翰林辞官回家的白渊明在此处开了书院后,便有人借着风头,也跟着陆陆续续开了几十个书院。
因此常有游子来此投学,逐渐积累了人气,百水县也成为了百州辖下内最为繁华的地方。
百水县书院众多,而最出名的却有两个一名白鹿,一名天鹤,都是民间自建,连官中府学都比不上它们。
两个书院皆挑学生,会在八月设立选拔,只选资质上佳的学子入院。
“八月选考,还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我埋头死读,也考不上天鹤、白鹿!”苏四郎蹙眉,失声道,“不过,应该能去府学。”
“只要入了府学,每月月考能入前三十,便能免院中束脩和食宿,还能有大米和银钱做补贴。府学逢年过节还会让学子们帮忙写对联等,一年七七八八下来,能攒下五六两银子!”苏四郎补充道,“若我去了府学,你便不用再上山砍柴采药了。”
妘娇闻言却是笑了起来。
她虽不解苏四郎明明喜欢读书却对考取功名没半点兴趣,但是却明白他担心自己受累。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经常和母亲一起进山采药、制药。”妘娇继续说,“我对此耳濡目染,也很喜欢!”
“我觉得辛苦,四哥你也别拘着我!”
原主的父亲曾是村里的土郎中,她这话说的倒也不虚。
妘娇的声音甜甜软软的,还带了一些似小狐狸般的狡猾。
昔日死气沉沉的双眼,如今更是灵动逼人。
她笑了起来,眼睛眯成弯月,双颊的酒窝也显了出来。
方才还拿着棍子要杀人的妘娇,此时像极了她的名字——既娇气又可爱。
苏四郎顿时觉得心都软了。
“虽然府学也不错,但还是尽量考白鹿和白鹤吧!”妘娇说,“咱们家里不缺这一点小钱!”
“况且,白鹤、白鹿书院的衣衫可好看了,适合你!”
苏四郎:“……”
这一点妘娇还真没说谎,她在县城内瞧见过这两个书院的学生,穿着月白色的袍子,衣摆上用银线绣着鹿和鹤。
苏四郎是个清风朗月的少年,特别是一双眼睛,皎皎不输星辰,身姿挺拔如松。
他若穿上白鹤、白鹿书院的衣衫,怕是会更夺目了。
谁都喜欢看美人,妘娇也不免俗。
“你就如此信我?”苏四郎苦笑,以为妘娇方才的话是安慰自己,自嘲又苦涩。
“自然!”妘娇毫不犹豫的回答,“四哥无论去哪里,都是鹤立鸡群的!”
苏四郎的右手坏了应该不足一年,可就在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内,他没有丝毫颓败,反而是学会了左手写字。
妘娇瞧过他抄的书,是端正拘恭、横平竖直的台阁体,堪比放在博物馆里的最珍贵的字帖。
左手写字可比右手难多了,而且还是在短短的时间内。
这样坚韧不拔如竹的少年,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好!”苏四郎眸光动了动,“我会尽力试试,不保证一定行!”
裴家的到来虽然让人扫兴,可夜里苏小妹和柳氏在尝了妘娇的做的菜肴后,便露出了惊为天人的赞叹。
苏小妹更是恨不得把碗里的肉都夹给妘娇吃。
她太喜欢现在的嫂嫂了——
苏家人倒是卸下一块大石,可张家这边却闹翻了天。
张家老爷子年幼时在茶楼做账房和前任县令的师爷关系极好,之后更是娶了一门破落秀才的女儿刘氏为妻。
刘氏为张老爷子生下两儿一女,大儿子张嚣如今在镇上开茶楼,而小儿子张五便在村里放印子钱。
“你这个蠢货,你坏了我的好事!”张五看着裴大工,气的头皮都炸了,“妘娇这个小娼妇、小贱蹄子,她敢打我,我自然要让她好看!”
“你把银子拿回来了,我们还怎么去苏家抓人?”
五百文钱于张家而言不过是小钱,他们更想赚周老爷的五十两银子。
妘娇容貌姣好,即使不能卖到周家去配阴婚,也能卖进窑子里大赚一笔。
还有苏家那个小哑巴,长的也不错。
他这次吃了大亏,不敢宣扬是怕外人和妘娇有样学样,学会反抗张家的敲诈、压迫。
“表哥!”裴大工低着头,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赶紧开始撒谎,“我原本也不想去的,是裴大力让我去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大哥,成亲多年只有两个丫头片子,自然想拿这五百文给她们做嫁妆!”
“若不是我及时赶到,这五百文没准就被我大哥私吞了!”
张五既痛心失去了几十两银子的收入,更生气裴大力自作主张,让他没了借口去苏家找麻烦。
“裴大力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我的银子他也敢私吞?”张五嘶吼,“等我好起来,我一定教训这个狗东西!”
裴大工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村里的小流氓、地痞,几乎都听张五的话,裴大力怕是要倒霉了。
“都是亲戚,闹什么闹!”一直未曾开口的张嚣,抬起头对裴大工说,“你告诉裴大力,看在亲戚的份上,他要么赔我家一百两银子,要么就把妘娇和苏小妹带到我面前来!”
“他若做不到,就把他家两个小丫头带来我这里,赔偿我家的损失!”
“对,就把大丫和二丫卖到最低等的窑子里去!”张五附和道,“一天接一百个客人,总能赚一点!”
裴大工立即点头哈腰,表示赞同。
等他一走,张五才说,“大哥,若大力抓不来妘娇和苏小妹,你真准备卖大丫和二丫啊?”
“那两个小丫头长的太丑了,不值几个钱!”
“你以为裴大力为什么叫大力?”张嚣冷冷一哼,“你不是说妘娇这小丫头力气大吗?她力气再大,能有裴大力的力气大?”
“大力是最疼他那两个女儿的,他肯定会把妘娇和苏小妹带来咱们这!”
“若事情闹大了,也和咱们没关系,是裴大力抓的人,又不是咱们!”
“况且,我张家养的讼师也不是吃素的,就苏四郎这种残废写的状纸,能和我们的讼师比?”
“你就等着收钱吧!”
……
翌日天一亮,妘娇便准时的睁开眼。
屋内,苏四郎的呼吸很浅。
妘娇知道这里的字体和繁体字大概有不少区别,故而走之前和苏四郎打了个招呼。
苏四郎醒的极快,他瞧着眼前瘦弱的小姑娘,立即说,“我陪你去山上!”
“不用!”妘娇宽慰他,“你还有半个月时间就要考试了,抓紧时间看书吧!”
“一日之计在于晨!”
“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她的声音本就甜甜的,如今再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苏四郎也只能点头。
妘娇也是昨儿才发现,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且在她撒娇的时候毫无抵抗力。
妘娇喜欢采取最果断的做法,所以撒娇卖萌的时候,手到擒来。
“那你早去早回!”苏四郎说,“小心一些!”
妘娇点头,背上了小背篓又上了山。
这一次她运气还不错,在山里找到了一朵灵芝和一枚野山参还有不少菌子。
等她回来的时候远远的便瞧见,一个穿着碧碎花小裙的小姑娘站在自己家门口和苏四郎在说话,手里还端着一碗东西。
小姑娘眉开眼笑,似乎很是高兴。
妘娇啧了一声。
她很快便从原主的记忆里认出,这便是邻居的小女儿——袁小月。
“苏四哥你真厉害!”袁小月声音娇滴滴的,一脸羞涩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你昨儿做的菌汤可好吃了。”
“我二嫂自从有了身孕后一直不爱吃东西,可却把你送来的菌汤吃的干干净净,还说比镇上所有酒楼的菜都要好!”
“苏四哥你能教教我吗?我也想和你学做这汤!”
“不能!”妘娇在袁小月的身后发出声音时,吓的袁小月原地起跳,手里捧着的碗瞬间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