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早晨,孙山在运动了一会身体后,吃完难以下咽的野菜团子,就往外走去。
三姐孙月香嫁给了一个姓张的屠夫,住在隔壁村的隔壁村,离白沙村差不多十里地。
孙陈氏望着儿子特意穿着,县衙定制发放的蓝袍秀才服,甩着一头幽黑的小辫,像一道清风般的消失在大伯家的屋角。
高兴的擦了擦眼角。
“山哥儿,你这是干嘛去?”
吃完后,正打算去县城里找找关系,看能不能将孙山名下的免征名额,转到自家户下的孙兵。
一抬头,见到孙山穿着崭崭新新的秀才蓝袍,迎面向自己起来。
不由问了一声,并在心里暗暗的嘀咕起来:“这小子长得还真俊,眉清目秀的像个姑娘一样,一看就和乡里这些土里刨食的人,不一样!”
那可不是的,从小就读书的孙山,基本没怎么下田干过农活。
长年累月被书墨浸蚀,腹有读书气自华。
“六哥早呀,我去我三姐家看看,找三姐夫谈点事,顺便请他们过来吃酒。”
“什么?”
孙兵惊诧的叫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不敢相信的看着孙山斯斯文文,虽不算细胳膊细腿,可比起他那杀猪的屠夫姐夫,要细了好几圈的样子。
“你去你三姐家,找你三姐夫谈事?是为了你姐那事吗?”
“是的。”
孙山装作很后悔心痛的点了点头。
然后,有些怒不可遏的叫喊着:“他是当我孙家没人吗?以前是我孙山不懂事,今日我要给张屠夫好看,敢欺负我秀才的姐姐,我要让他知道,孙字是怎么写的!”
吃完早饭,打算找老二孙大平商量的孙长平,听到了家门口的动静,特别是三儿子的那声尖叫,一下子窜了出来。
忙追问了一句:“老三,你刚才说什么,谁的三姐夫?”
“山哥儿的三姐夫,杀猪的那家伙。”
孙兵扭头看了一眼,窜到了身后的父亲,以及继续继续走出大门的家人,十分惊诧的指了指有些意气难平的孙山:“爹,山哥儿说他要去他三姐家,找他三姐夫谈事!”
这下,孙长平也惊叫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望向穿得一身笔挺秀才蓝衫的孙山,不可置胜的问道:“真的吗?山哥儿你真的去找你三姐吗?和你姐夫-----”
“真的,大伯。”
孙山肯定的点了点头,甩了甩身上有些宽大的蓝袍秀才服:“怎么了,大伯,我孙山怎么也是个秀才,难道还怕事不成?”
这话说得,让大伯一家子,全窜到门口来看热闹的十来个人,无不目瞪口呆。
清秀的脸庞,蓝色的秀才袍,微微不羁,带着些不屑的年少张扬模样。
这彻底的让孙长平一家子,感觉考上了秀才的孙山,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人家,在华阳县这方圆上百里的地方,有了可以和任何人叫板的资格。
按照考上秀才的惯例,除了免税免征外,可以见官不跪,不得用刑,并且,有可以面见县令老爷,表达陈述自己意见的权力。
而普通的老百姓,别说见到县令老爷,就算是见到乡里村里的里正,都感觉见着高官了。
“呵呵呵呵,不怕不怕,我家山儿现在真的有出息了!”
孙长平左右看了看孙山气质出众的模样,略带尴尬的笑了笑,又兴奋万分的赞许起来:“山哥儿你这模样,别说是你三姐夫,就是见了县令老爷,也是有说话资格的!”
说着,他向儿子孙兵使了个眼色,接着说道:“山哥儿,让你六哥陪着你去一趟吧,你毕竟是个斯文人,有些话有些事由你六哥来做,比较合适,你看呢?”
他这话的意思,是想让在乡野间有名气的孙兵出面,帮孙山摆平这事。
一来是讨好眼看就要发达的侄儿孙山,
二来,也可以显示一下儿子的能力,将来,好让侄儿在需要的时候,提拔一下自家人。
“行,也好。”
孙山微微想了想,点了点头,微笑着向孙兵说道:“那就谢谢六哥了,麻烦你陪着走一趟。”
“哈哈哈哈-----没问题,我今个儿陪着山哥儿走走,按说早就该去了,不收拾一下张铁蛋,还真以为我们孙家没人了!”
孙兵好一顿爽快的笑道,他扬了扬手,打算去搂比起自己小了一圈的孙山。
突然间,又感觉到有些不妥。
好似彼此的形象和身份,有了点差距。
可不是的,人家是秀才,自己是什么?
这感觉,让一向在白沙村周围称霸了好些年的孙兵,心里有些窝火。
孙山仿佛没有见到,孙兵伸手又止的尴尬模样,说笑着向大伯一大家子拱了拱手,随便聊了几句。
然后,笑眯眯招呼着孙兵一起同行。
孙长平愣愣的望着孙山和儿子的背影,消失在村子道路的尽头。
只见,一向爱出头出色的小儿子,竟然,老老实实的走在孙山的身边,感觉他有些束手束脚的样子。
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当初要是咬咬牙,让老三也多读几年就好了!
“老头子,山儿今天怎么啦?”
孙长平媳妇见到老头子愣愣不语,一动不动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拉了拉孙长平的胳膊:“他这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他,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现在竟然敢去找他杀猪姐夫,真是------”
没等她嘀咕完,回过神的孙长平立马打断了老婆子的话语:“少在这嘀咕了,山儿现在是秀才,当然与以前不一样了,以后你们给我嘴巴紧一点,对他娘对丫蛋好一点!”
说着,神色非常认真的,从一家人神色有点复杂的脸上扫过:“你们听明白了没有?山儿有出息了,我们以后才有好日子过,你们谁要唱反调,看我不收拾你们不?”
“知道啦,孩子他爷,这道理我们都懂。”
老三家的小王氏,抢在两个妯娌前头,笑意盈盈的表态:“昨晚兵哥儿就吩咐我了,他说,山哥儿是我们这一房的希望所在,只有山哥儿混好了,我们才能跟着他,过上好日子。”
“呵呵-----”
孙长平满意的摸着下巴上灰白的胡须,美美的笑了笑:“还是老三懂事,不愧在场面上混的人,将来山哥儿要是当官了,总得有家里人给他把持把持,大家要把目光放长远点-----”
听到这,孙长平媳妇大王氏欢喜的拉了拉丈夫的手:“老头子,你说山哥儿能当官吗?那将来我们家不也是官-----”
大王氏一时之间,激动得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不过大家都听得明白。
就是,孙山要是当官了,在他没有父亲的情况下,自己这大伯的身份,四舍五入的,不就是等于他爹么?
那自己这一房,岂不是也能跟着这个考上了秀才的侄儿,一起出人头地。
“呵呵,差不多吧,山哥儿这次成绩虽然不是很理想,可他还年轻,也许他到不了高祖的位置,但将来考个举人进士,应该不是太难的事。”
“天老爷!”
小王氏一声惊叫得嗓子都有些沙哑,忙伸手捂住嘴巴,眼睛瞪着孙山和丈夫消失的道路尽头:“那山哥儿将来起码也是个县令吧,我敢不是成了县老爷的嫂子了!”
只听,这话像一颗巨雷般,直炸得孙长平一家人在大门口,有些晃晃悠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