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节外表看起来粗豪,但心思很细。
早年作为盐贩子,为了躲避官军追捕,这耳朵也是格外的灵敏。伏地一听,就听出了一些东西,数里之外肯定是有大队骑兵的。
而大队骑兵,只能是燕军。下一刻,睢阳城正北方烟尘四起。
“燕军来了,敌袭,敌袭.”
此时的瓦岗军立刻陷入了慌乱之中,单雄信立即高声喝令,“快让齐彪率军拦住燕军,其余各部迅速披挂,整军备战。”
此时战场上,一千四百燕军骑军,按照此前的计划奔袭至睢阳城外围。
睢阳城四周都是开阔地,运河东侧数里之外,瓦岗军为了围城,只留下运河这一面,河上还有瓦岗军渡河时候架设的浮桥。
数万瓦岗军此刻除了头领齐彪所领的两千士卒,保持戒备,准备应对城内燕军突袭之外,其他各部都在挖掘营垒,架设营帐。
程知节和单雄信在看到燕军骑兵卷起的滚滚烟尘之后,就已经如坠冰窟。
他们没想过燕军这么快就能过来支援。
根本就没哟这种可能啊。
从浚仪即便走运河,哪怕是日夜兼程,也得三五日。况且现在赵翊的主力还被拖在酸枣。
燕军的骑兵看着最少都有上千,当头的黑压压的一片看起来还是重甲铁骑。
有这如此大队骑兵的燕军,这种声势肯定是燕军的主力,绝不可能是附近的州郡兵。
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跟燕军主力作战,不用想都知道结果是什么了。
但程知节和单雄信两人作为瓦岗军中的骁将,都是以勇力见闻,但也都不是莽夫,但此刻除了呼唤左右立即就地结阵之外,也只能各去找自己的马匹兵器。
燕军这边,裴行严身披大铠,手提一杆大槊,一马当先,紧随其后的十个裴家亲卫武士,都是跟着裴敏之打过仗的精锐老兵,同样手持枪槊,以裴行严为中心,分列两侧形成了一个小型锋矢阵,直直的冲着瓦岗军大部穿凿而去。
而张世武和赵腾各率两个幽州骑队,紧随其后。
马蹄踏地,连绵不绝,势若奔雷。
齐彪麾下的两千瓦岗士卒,虽然是全副披挂,并且其部在瓦岗军中也算是精锐,但他们多数人的武器也就是木头削尖了做成的长矛,若是给他们时间做好临战准备,兴许还能让燕军的重骑在蹈阵之前多谢顾虑。
但此刻面对临时顶上,还立足未稳,甚至可以说是杂乱无章的瓦岗军阵,裴行严直接选择了正面突击。
一马当先的裴行严手持大槊,狼奔豕突,长槊如同蛟龙出水,上挑下劈,无人可当。
而他身后幽州突骑更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跟他将瓦岗军负责戒备的齐彪部,穿凿而过。
齐彪还算聪明,知道抵挡不住,在苗头不好第一瞬间就带着亲卫转身狂奔。
裴行严也带着麾下铁骑驱赶败兵掩杀,不打算给瓦岗军任何组织起来结阵的机会。
而马得意和王统两个校尉,各自率领麾下的轻骑在两翼出击,扩大战果,掩杀败兵。
这时候李元徽的裴敏之的大纛也亮出来了,匆匆披挂上甲胄的程知节一看,本还想着带着手下精锐抵挡一阵,这个时候可在没半点这个想法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平南将军李”和“都督徐州军事裴”这两个朝廷重臣级别的大将会突然出现在睢阳战场,但他很清楚燕军的旗号不是随便打的,这都是坐镇一方的大将,他们两个出现在这里很可能就是赶巧了。但也很有可能这就是燕军特意给他们设的圈套。
而另一边,睢阳城内,梁郡太守王文阳和郡丞段承晦见到城下战况,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平南将军李元徽和这个尚不知身份的徐州都督会出现在睢阳城外,但这些铁甲骑兵肯定不是叛军能拿的出手的。
而且这铁骑凿阵也不是摆摆架子,数万瓦岗军此时已经在混乱之中了,即便自导自演,但这戏已经是真的了。
段承晦当即决定开门出击,协助友军进攻。
王文阳其实心里有些顾虑担心除了什么纰漏,但眼下的形势已经不容他们按兵不动了。
所以也没反对出击。
段承徽是鲜卑人,辅国大将军段义弘的堂侄,也是有些本事的,率领一百骑卒和两千步卒,从睢阳城的东门鱼贯而出,随后又让校尉田闳率八百士卒从南门出击。
李元徽和裴敏之在亲卫的保护下,驻马来到了一个小高坡上,可以窥见整个运河西岸和睢阳城东主要战场上。
眼看着裴行严在万军之中,宛如地域修罗,浑身浴血却锐不可当,手中那条大槊不断的收割着瓦岗贼的性命,李元徽不由感叹道:“裴将军,令郎勇冠三军,真乃虎将也。魏将文鸯,也不过如此吧?”
裴敏之闻言谦虚道:“李将军谬赞了,犬子不过匹夫之勇,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不过嘴上说着不值一提,脸上却满是得意之色。
倒是身边的张镇恶,看着战场一边倒的局面,有些急切。
李元徽侧过头看着他一眼道:“张七郎。”
张镇恶应声道:“在。”
“带五十个人,去前面吹吹风吧。”
“谢将军。”
张镇恶话音一落就点名道:“右队跟我来。”
随后手持长铩纵马而去,他身后的一队骑兵也跟着他奔涌而去。
裴敏之道:“我观此人,天生异象,气概雄浑,相必不是凡品。”
李元徽笑道:“此人名叫张镇恶,出身江都张家,是乌程侯之孙,膂力过人,颇有些气力,其父张五先生让他给我做个亲卫,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裴敏之闻言点点头:“难怪。”
李元徽对张镇恶的身手,还是很信得过的。
张镇恶从来了他这,就把他的亲卫队那些个李家养了多年的武夫都打服了,包括韩全在内,没一个是他对手。
后来又听说刘玄机独驱千贼的壮举,非要跟老刘较量一番,结果是略逊一筹。
但张镇恶才二十,且还没上过战场,而刘玄机可是打了十几年仗的。
假以时日,这也是了不得的猛将。
最令人放心的是这小子,好不是单纯的莽夫,也学过些兵法战策,平日里也还算机灵。
而张镇恶也的确没有让李元徽失望,他带着五十人涌向战场之前,就观察了半天,看到了“单”“程”两杆大旗。
直接率领身后的骑队,直插瓦岗军腹心所在。
一直关注战场局势的李元徽看着他前进的方向,嘴角不自觉的浮现一丝笑意。
直捣黄龙,还真是个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