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突袭的结果,从开始就注定了。
毫无防备的瓦岗军在根本没想到几十里外就有一支精锐骑军在侧,突然出现这里无异于神兵天降。
不过程知节和单雄信两人也都是悍勇之辈,单雄信让程咬金收拢各部结阵,自己则带着所部精锐数百人迅速集结起来,列阵在已经扎好的栅栏后面,准备对抗燕军骑兵和己方败兵的冲击。
在战场上,一旦形成溃败之势,很少有军队能够力挽狂澜。
李元徽亲身经历的对抗杨巡叛军那场大战,属于概率极低的黑天鹅事件。
但眼下燕军对于瓦岗,就是一头汹涌而来的灰犀牛。
你看道他来了,就知道战败是必然的结果。
但战败也是有区别的,全军覆没是战败,在战败之中最大程度的保存有生力量,伺机而动又是另一种情况。
败而不乱。
但第二种情况,只有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军队才能做的到。
就目前的瓦岗军来说,声势极大,在豫、兖二州拥兵十万,已经成为目前天下反燕的主要力量。
但急速扩张是队伍的数量,训练和武器装备这种软硬实力都没跟得上去。
也就导致了瓦岗军现在的战斗力,实际上很一般。能够堪称精锐的,也就程知节和单雄信两人各自麾下不满千人的亲兵。
这部分亲兵是最早参加瓦岗的,打过几年的仗,经历过不少阵仗。
且人人披甲,虽然大部分都是皮甲,铁铠很少。但最少有甲。而他们用的兵器也都是缴获官军和自行打造的刀盾、长矛。
虽然只是木棍加上了枪头,但有没有这个枪头他的杀伤力完全不同。
碰到数量不多的州郡兵,还能凭借数量优势较量一番,最后在拍前精锐的亲兵一锤定音,这是瓦岗军历来的战法。
但一旦面对眼下这种类似雪崩的局面,无论如何是挽回不了的。
在位于城北瓦岗军率先被击溃之后,城东的瓦岗军虽然勉强组织起军阵,但立即就被自己人的溃兵给冲烂了。
溃兵之势犹如黄河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
裴行严身当锋镝,锐不可当,手中马槊上下翻飞,掀起阵阵血雾。
眼前的这些瓦岗军队裴行严来说,都是土鸡瓦狗,没有任何的挑战性,而今日之所以如此兴奋,杀的兴起,完全是因为身后那个姓李的平南将军。
李元徽比他年纪还要小几岁,但却已经是平南将军了。
论出身,裴行严出身闻喜裴氏,跟陇西李氏并列十姓。其父裴敏之,也是朝廷重臣,如今也是一州都督,不输唐国公李源。
裴行严自幼随父亲征战,悍勇无比,是左龙骧军中有名的猛将。
但身后大纛下的李元徽,却是十四岁就做了虎贲郎将,爵封邺侯的异数,十六官拜平南将军,总督江淮三郡兵事。
年纪相仿的同辈人之中,谁能不羡慕?
且李元徽这一路高升,就从来没展示过他的悍勇。
好像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是靠运气。
这就更让人嫉恨了。
不过裴行严也明白,就算心中不服,也得对这位少年权贵保持足够的敬意。
第一是因为人家功绩在这。
二则是这位年少将军,治军带兵都是有一套的。
今天这场仗,他是想要明明白白的展示一下自己的强大武力,至于未来功名,未必输你!
但李元徽是一点没有好勇斗狠的心思,大家身份地位都不同。
你很能打嘛?伱能打又怎样?不过是个小瘪三
另一边,张镇恶率一队骑兵根本就不在意四处奔逃的败军,眼睛直盯着单雄信所在的中军。
先登、陷阵、斩将、夺旗。这可是四大军功。
陷阵的活裴行严干了,张镇恶对斩将夺旗很有兴趣。
而且他也明白,李元徽这时候让他入场,就是不希望裴行严把所有功劳都抢到手里。
毕竟动用的上阵动用的可都是李元徽厚着脸跟朝廷要的精锐骑兵,这要是让裴行严把风头都出了,不是替他人做嫁衣?
李元徽固然对功名什么的不甚在意,但也没有为他人做嫁衣的良好美德。
裴家父子在徐州,等于是卡住了江淮北上运河要道。在未来变局之中,还不一定是敌是友呢。
所以更不能让裴家父子小看了。
借裴行严三百重骑立功,算是示好,再让张镇恶这个不比刘玄机差多少的猛将上阵适当取些功劳,则是为了给裴家父子看看。
咱手下也是有猛将的。这仗有没有你们,咱都能打。带你们玩,那是给你裴家面子。
至于第二层心思,让张镇恶立些战功,这也是对江都张家的示好。
在江淮一代声名赫赫的张五爷,可以算上一方豪强,在加上张家的财力,和张坚张镇恶这两个万人敌,张家必须拉拢。
甚至要不是已经成婚了,李元徽绝对要求娶一个张家小娘子结个姻亲,上一道保险。
李元徽的这层心思,裴敏之自然是不清楚的。
不过第一层他还是能看的明白。心中暗笑这少年人倒是还挺计较,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小子不好对付。
不是他能仗着资历和官职就可以随意拿捏的晚辈后生。
李元徽的行事虽然还有些少年意气,但也足够让他这个朝廷重臣,沙场宿将郑重对待。
战场上,裴行严遥遥望见单雄信组织起亲兵在一段栅栏后面结阵,并没有直接莽上去,而是直接绕过。
但后面的马得意和王统所部,见到这样的情况之后,非常默契的各自派遣两队骑兵以包抄封堵的方式,驱赶溃兵去冲击单雄信部。
面对己方的败兵汹涌而来,临时假设的栅栏很快就被溃兵们踩到了,单雄信所部的精锐也成功的被裹挟进入败退之势的滚滚洪流之中。
而城内的睢阳守军在君丞段承晦的带领下,配合骑兵进行战场收割,并且不断挤压叛军的空间。
此刻瓦岗军的另一位主将程知率领本部亲兵,则退至浮桥,维持秩序让各部依次通过运河上的浮桥退往运河东岸。
不过慌乱之下的叛军为了逃命,可谓是慌不择路,你争我夺。
几座浮桥之上都是相互挤压推搡,时不时的还有瓦岗军被自己人挤下运河。
程知节最后,是冷着脸让士卒抓了几个为了抢先过河起内讧的当场砍了脑袋,这才让混乱的场面得到一定缓解。
不过随着燕军的步步紧逼,越来越多的溃兵涌向渡河浮桥和运河河畔。
场面也越来越不受控制。
李元徽和裴敏之也适时将大纛前移,裴敏之还传令给前军,让他们不要逼得太急,缓一缓让他们自己人乱一乱。
随后裴敏之还跟李元徽解释了一番:“古语云,困兽犹斗,这也是为什么围城要围三阙一的原因,若是逼得太紧,贼虏知道生机已决,就会拼死反斗,而现在后面退路,前面有逼得不是太近,他们就要为了夺取生机而同室操戈了。”
李元徽很是恭敬的拱手道:“将军用兵谨慎,晚辈受教了。”
裴敏之连忙摆手:“李将军客气了,老夫不过多活了年岁,多了几分经验而已。”
两人正打着太极,睢阳内的太守王文阳亲自出城迎接。
得知两人是去徐州和江淮上任的王太守,心里直呼运气真好。口中更是盛赞道::“两位将军真是神兵天降啊,多谢两位将军救助,感激不尽”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城被围了半天就解围了。
而李元徽和裴敏之其实也跟兴致很高,上任路上还有这种军功送上门,虽然不足以让他们这两个大将立马晋升。
但这桩军功,也足够让两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可以没有作为,而不用担心朝廷催促剿匪的压力。
于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只有瓦岗军受伤的结果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