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望月慌忙垂下头,袖中将帕子缠得紧紧的,不敢再说。
“此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好事。
搁在哪家的头上,都是要被问罪定罚、名声尽毁的。
今日的事情暂且如此,在场的人也不必在外人面前提起。
可若是因此,再有哪个不知死活的妄想捏住把柄,企图讨要好处,我决不轻饶!”
说着,谢老夫人将拐杖重重地磕在地上,眼神中满是威压。
谢望月咬着唇,又看苏意风轻云淡的模样,总觉得好像自己白白吃了个闷亏,被谢老夫人臭骂一顿。
“祖母。”她轻声喊道。
谢老夫人偏过头来看她,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望月并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此事怎么都还是要顾着小衣的身份才是。”
谢老夫人将念珠转了转。
“你们都下去吧。”
语落,几个婆子陆续离开,屋内仅剩了几个贴身伺候的亲信。
不等谢老夫人开口,云小衣先叫嚷道:
“你个老不死又昏头的,为了谢家的面子,你竟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顾,你枉为人!”
谢老夫人闭了闭眼,面色不虞。
恰时,吴妈妈从外头进门,谢老夫人沉声道:
“去给她掌嘴。”
吴妈妈领命上前,还未开始打,云小衣却愈加变本加厉起来。
“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在此对付我,无非就是因为我那亲生的爹娘还没有来,他日我认祖归宗,我定要你们好看!”
认祖归宗?
如此一说,若真叫你认祖归宗那还得了?
谢老夫人捏紧手上的念珠,怒道:
“快打!”
吴妈妈的手劲打,三两下云小衣的脸就被打肿了。
谢望山将苏意搂在怀中,体贴地帮她遮住眼睛,生怕吓到她。
彼时外头的小厮来禀。
“老夫人太子殿下来了,说是来看看周大爷。”
谢老夫人马上起身道:
“将在这个贱妇给我关在倚香园,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说完,众人跟着她的脚步匆匆而去。
*
萧百川被忠叔引进院中,此刻正走在廊下。
谢老夫人和一众人恭候在正厅,末了,再次询问道:
“侯爷和大娘子呢?”
丫鬟低声回禀:
“侯爷摔着腰了,大娘子还在蜀黎院伺候着呢。”
谢老夫人不悦地抿了抿唇,道:
“也罢,我自同太子说清楚。”
须臾,萧百川身着狐皮大氅,头冠金玉出现在石子路上,身边还跟着顾家的小公爷,顾何。
此前,顾何因为与谢望月的婚事,两家都有芥蒂,多少年都没有来往了。
今日忽然出现,还是陪在太子萧百川的身边,不知何故。
谢老夫人远远看过去,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及至眼前,众人皆朝太子行礼。
谢望月垂头弓背,偷偷瞄一眼萧百川的面容,登时愈加欢喜。
这哪里是凡尘中的男子。
萧百川虽然病弱,可那一张俊逸的脸上,仿佛时刻挂着历经世事后的淡然。
他的眼神深邃如渊,疏冷中却仿佛藏着许多故事,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殿下突然到访,不知所为何事?”谢老夫人邀请他进门道。
“今日来得匆忙,的确有些唐突了。
不知周彦的伤如何,我特地过来探望他。”萧百川开门见山道。
谢老夫人不知周彦竟然与太子殿下情义如此深厚,不免有些觉得怠慢了他。
她拄着手里的拐杖对萧百川道:
“周公子德才兼备,想不到还能与殿下私交深厚,殿下这边请,周大爷在东院的客房中养伤。”
萧百川微微一笑。
“老夫人年迈,还是早些歇息,只叫底下的小辈引路便可。”
谢老夫人递给谢望山一个眼色,转而对萧百川解释道:
“我儿今日在营中不慎伤了腰,恐怕不能为殿下请安,还望殿下谅解。
望山时下正在府中,周公子又是意儿儿时的好友,不如就让望山和意儿一同引殿下过去吧。”
萧百川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苏意的脸,转而落在谢望山恭敬地面上。
“如此甚好,老夫人还是快去歇息吧。”
谢老夫人微微颔首致意。
“那老身便先告退了。”
*
周彦的腿已经好了许多,现在拄着拐杖可以自由在屋中行走。
一行人穿廊过门,转入东院。
周彦透过窗子见苏意与白川都来了,欣喜不已。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周彦站在门口迎接道。
谢望山却并不想见他,他骄傲的眸子望向满面笑容的周彦,只觉得可笑。
一个小书生,不过是奶母子的孩子,竟然狗胆包天与当今的太子相交,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顾何此来,一时想见见谢望山,另外的目的便是想见一眼那素未谋面的长姐。
按照国公娘子的意思,这遗失的嫡长女跟死了也没有什么分别。
可近来屡屡听闻云小衣在侯府过得艰难,不由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姐姐,心生出几分怜悯。
就算如此,顾何却也还是不敢忤逆国公娘子的意思,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想做到无愧本心罢了。
谢望月悄悄跟在后面,远远望着走在最前面的萧百川,少女怀春般娇羞起来。
见此,身边的娟子喋喋不休道:
“大姑娘虽然嫁到魏家许多年,可算着岁数却并没有比当今的太子大。日后若是能如愿嫁给太子,想来日子必是要比在魏家好上千倍万倍的。”
谢望月得意一笑,娇羞地转过身去。
“就你知道!”
说完,她又摆弄着手上的帕子道:
“太子一向身体不好,万一我刚要嫁过去,太子就不行了那我岂不是成了寡妇?”
“呸呸呸!大姑娘说什么呢?太子殿下可就在里面,活蹦乱跳的,才不会像姑娘说的那样!”
谢望月粲然一笑,伸手捏一下娟子的脸,夸奖道:
“还是你会说话。”
转而,她又想到什么,问:
“那药你可打听到了?”
娟子谨慎地查看一番四周,谨慎地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绣着鸳鸯的布袋。
“姑娘请看,这里面是应思。婢子私下里费了大功夫才找到的,到时候保准让姑娘你心想事成。”
谢望月接过布袋打量一番,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她犟了犟鼻子:
“这是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难闻?”
“姑娘放心,现在难闻,泡了茶就不一样了。”
“当真?”
娟子点点头。
谢望月将布袋交还回去,嘱咐道:
“你收好了,这东西千万不能让别人见着。”
娟子再次点点头。
二人正说话,忽然不知从哪里跳出一只野猫,乌黑发亮的毛团倏然出现在眼前,吓得谢望月惊叫了一声,连忙后退。
娟子被她一撞,身子一歪,摔了趔趄。
袖中的布袋,刹那间跌落进旁边的花丛中,隐匿了身影。
“原来是只野猫,吓死我了!”谢望月惊魂未定道。
娟子忙搀住她:“咱们还是快走吧,待在此处若是被殿下瞧见,岂不是有失礼数?”
谢望月回头瞧一眼院内,最好还是进去打个照面儿才是。
可现今苏意也在里头,还有那奶母子的儿子,都是些卑贱的,不去也罢。
*
屋内,萧百川上下打量谢望山。
“不知世子近来都读了哪些书?”
谢望山两眼一黑。
“怀岳惭愧,近来只在营中随父亲操练,却并没有空闲看什么书。”
萧百川勾了勾唇角,又道:
“如此,想必世子的武艺进步神速,不如就同元正在院中切磋切磋,让我等瞧瞧世子近来的成果。”
谢望山望一眼身边的苏意,虽然在营中总是挨打的份儿,可在苏意的面前,他还是想展示一下自己作为男人的阳刚之气。
“甚好。”说着,他已潇洒起身,走到了门外。
顾何将袖口理了理,边走边道:
“你我儿时切磋,每次都是你赢。如今你我都已成人,也是时候瞧一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