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白眉的太监手持拂尘,小碎步从殿门外进来。
“娘娘,太子看中的那个朱家二姑娘,又病了。”
虞贵妃睁开惺忪的睡眸,慵懒打了个呵欠。
“不是说是先天之症,已经在清虚观治好了吗?
怎么忽然就又病了?
怕不是听见本宫要见她,一时吓出了病?”
她侧脸看向铜镜中自己风姿犹存的脸,耳边的玉坠衬托出她依旧完美的下颌线。
白眉躬身在后,眉目恭顺道:
“娘娘多虑。
宫外的眼线说,是头一日回来就不大正常。
先是进门就罚了自己个儿继母身边的亲信,又转头夜里往继母的床上泼粪。
临了,朱大人过去瞧,还说是那欧阳氏先得罪了她呢!”
虞贵妃冷笑一声,伸手抚了抚鬓间的青丝,继续道:
“我当是怎么了,原来是个痴傻的。
想来她也是一根筋,这回到朱家,欧阳氏作为主母,还不得给些厉害颜色震一震她。
谁想,这人啊,脑子不好,不懂拐弯儿。
就算是仗着自己的亲爹疼爱,也不能如此不知分寸。
那欧阳氏再怎么说也是洛阳的名门,她一个妾生的庶女,不知道自己敛住性子,还在此如此飞扬跋扈。
依照本宫看,若不是被朱纯骄纵坏了,那便是真的脑子笨。
这样的货色,太子都能瞧得上,真算是我高瞧他了。”
白眉嘿嘿一笑,躬身谄媚道:
“娘娘说得极是。
太子现今也没了皇后这个依仗,如今虽然在朝中还有几位大臣的拥护,可那也不过是王家的荫泽使然。
如今王皇后不在了,这朱家的蠢东西嫁给太子做了太子妃,那还不是紧着给咱们露错处,叫咱们去挑?”
虞贵妃微微皱眉,语气不悦。
“咱们?”
白眉立刻惊恐地垂首跪地,惊恐万状道:
“奴才失言,奴才一时失言。
娘娘恕罪。”
虞贵妃低眉扫他一眼,不屑地挥手道:
“起来吧。
言多必失,你记住了!”
“哎!奴才记下了。”
虞贵妃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沉声道:
“这个簪子取下来,太华丽。
如今皇后刚走,你们这些不懂事的贱婢,将这么一件华贵的东西簪上,岂不是让本宫去落人口实?”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虞贵妃不耐烦地闭了闭眼。
“最讨厌的就是这句。
做了什么,开口闭口就是该死。
也罢,你既然说了自己该死,那就去死好了。
你去吧,做得干净些。”
说罢,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白眉。
见状,宫女更加惊恐。
“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白眉领命起身。
只见他朝门口的太监招了招手,命令道:
“你们几个过来。”
待几个小太监将求饶的宫女拖下去,虞贵妃的面色才稍稍好看些。
“这朱家的二姑娘如此特别,若是本宫不见上一见,岂不是显得本宫不懂礼数了?
快些着人去请吧,今日我倒要好生看一眼,这小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是。”
*
朱府。
天虽然已经大亮,但是欧阳氏的心情却委实不好。
她换了一身绸缎的新衣裳,可还是依稀能够闻见身上的粪臭味。
“秦妈妈,快叫人再去烧洗澡水,我要再洗一洗!”
秦妈妈闻言,马上劝道:
“大娘子,您别再洗了。
再洗,您都要洗脱皮了!”
欧阳氏一掌拍在桌上。
“朱颜衣那个死丫头呢?”
秦妈妈顿了顿,答道:
“被老爷领回萃香阁了。
说是,今日还要面见虞贵妃,要好生休息才是。”
欧阳氏气得牙痒痒。
“不成!
你去,将她喊过来,今早还是要过来请安的!”
秦妈妈有些为难。
“大娘子怕不是忘了。
昨儿已经说过了,今早的请安不是早就免了吗?”
欧阳氏倏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喘着粗气来回踱步。
“母亲。”朱颜昔进门来,手上端了盘蜜饯。
欧阳氏脸色骤变,笑道:
“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说了,你多睡会儿吗?
你二姐姐都不过来,你还过来做什么?”
朱颜昔笑着将蜜饯递给秦妈妈,拉住欧阳氏道:
“听闻二姐姐又惹了母亲生气,女儿特意过来瞧瞧。
想着,若是吃些甜的东西,心情应当会变好些的。”
欧阳氏烦恼尽消,轻轻抚摸朱颜昔的脸颊道:
“真是娘的好闺女。
不是娘说你二姐姐的坏话,可你也看见了,你这二姐姐的脾性,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从前,她还小,我觉得她可怜,便想着忍一忍就好了。
孩子嘛,长大了都会懂事的。
谁想,此次病好了回来,竟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朱颜昔将蜜饯取一块递给欧阳氏,道:
“母亲未免为二姐姐太过严厉了些。
二姐姐虽然在母亲膝下长大,但是从小却并没有受过母亲的温情,反倒是一只遭受母亲的责备更多一些。
再加上,在山中这些年,她孤身一人总会觉得寂寞凄冷。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母亲非但没有什么好的脸色,反而处处对二姐姐吹毛求疵。
如此,二姐姐怎么还会将母亲放在心上呢?”
欧阳氏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一口。
“就你会说。
娘又不是不知,你自小就喜欢同她玩,为她说些好话,自然是应当的。
可她毕竟是要嫁给太子的人,如此不知分寸,他日入了东宫,怎么能给太子撑下脸面呢?
为娘也是担心。”
说罢,她惆怅的目光看向门外,不由叹息一声。
朱颜昔眨眨眼睛。
“原来母亲不是因为嫉恨,而是因为担忧?”
闻言,欧阳氏再次板起脸来。
“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是朱家的人,若是在宫中出了什么差池,岂不是要连累咱们一家?
现今太子的生母亡故,后位悬虚。
王家又因为虞贵妃的手段,渐渐没落。
当今的太子,何尝不是风雨飘摇。
颜衣这样的性子,且不说是不是疯癫,就是这样跋扈,一旦被虞贵妃抓住把柄。
莫说是咱们朱家,就连太子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朱颜昔笑。
“母亲担心这些做什么?
太子又不是傻的,他自己选的媳妇,难道还有错了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