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何事，一同禀报吧。”
主子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些疲惫，荆鹏砰的一声跪倒在地，给自己妹妹求情。
“求主子饶荆雁一命！”
“说。”
上位者的声音无悲无喜，让下面的人摸不清楚他的想法。但是主子有命不敢不从，荆鹏只能如实回禀。
“荆雁来报，说王妃最近时常会不自觉的抚摸腕上金镯，她就自作主张趁着王妃熟睡之时检查了一下。镯中有粉末，今日已经送于李大夫处看过。”
“是何物？”
“落回。”
荆鹏的脑袋死死磕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他们兄妹知道了此等秘辛，自己好歹打小跟着主子长大不至于有杀身之祸。但是他妹妹荆雁，主子却不一定会留下她的性命。
“呵呵。”
裴长璟突然笑出了声。
“你的意思是，本王已经中了那无色无味的前朝秘药了？”
“属下不敢妄断。”
“那你还跪在这里干什么？去把李老头找过来，别惊动旁人。”
“是！”
主家有召唤，李大夫过来的速度极快。逮着瑄王望闻问切，又针刺放血忙活了好一通之后，最终把对方心里那只侥幸的小狗给一把掐死了。
“启禀王爷，您确实已经中了落回。”
李大夫虽然医术不算顶尖，但是毒术却玩的非常溜。一般他能确定了的，基本不会出错。
裴长璟的眼睛，冷的可怕。
“听闻落回乃是慢性之毒，中此毒者会逐渐身体匮乏精神不济，最后让人于睡梦之中昏迷不醒直至气绝，可是如此？”
“据前朝传下来的医书上记载，确实如此。不过王爷也无需多虑，此毒不是一蹴而就的烈性毒药，您也只是刚刚才中招，老夫能解！”
“那本王就将身家性命，全权托付于您了，多谢李老大夫救命之恩。”
“嘿嘿嘿，言重了言重了。”
李思悔嘿嘿一笑，老脸上的那堆褶子配着那一大把花白的胡子，让人一眼瞧着就莫名滑稽可笑。
“小老儿一辈子就喜欢研究个毒术，弄得在江湖上黑白两道都不受待见。若不是得王爷收留庇护，指不定骨头渣子都早被野狗给啃没了。
如今王爷能用得上我，是小老儿的荣幸啊！嘿嘿嘿，荣幸的很！”
白吃白喝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到了自己能大显身手的时候，你说他能不高兴吗？这把只要能将瑄王殿下安安生生的给保下来，下半辈子小老儿蹭吃蹭喝就理直气壮的多了！
“王爷你先搁这坐着，小老儿配解药去。保证五六七八碗的灌下去，这毒性就能清的差不多了。”
人老心不老的李大夫想到就干，走的贼拉干脆。留下书房里的主仆一坐一立，皆沉默不语。
直到远远的似乎听到了孩童的嬉笑声，裴长璟才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嗓子。
“吩咐荆雁，将杨氏镯中的落回调换。”
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夫妻情分，只剩下杀伐果断。
“以后只要杨氏给本王下一回毒，便让荆雁将同等的落回喂给她吃。
看在裴峥的面子上，本王不会对他的母妃先下狠手。可若是她自己非要找死的话，本王也不拦着！”
最后这几个字，似乎掺进了冰渣子一般让人忍不住想打哆嗦。
如果楚呆呆能在这里看上一眼的话，绝对会怀疑裴小六大概是撞了鬼，因为他的脸色好吓人呀！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
荆鹏恭敬行礼扭身就走，生怕主子反悔顺手也要了自己妹妹的小命。
等书房里又安静了下来，裴长璟才颓废的放任自己整个人瘫靠在椅背上。他的脑袋往后仰，双眼放空的看着屋中木梁。
脑子里闪过了许多纷乱的画面，有小时候在母妃怀里快乐的自己，有在父皇的安抚中哭着入睡的自己。然后自己那张小小的脸，突然就变成了儿子裴峥。
他的眼角，安静的滚落下一串泪珠。
这个时候心里真的是好恨杨沐雪呀，你安安分分的给峥哥儿当娘不行吗？为什么要让我儿子，又尝一遍我小时候的苦？
好歹夫妻一场，我自认为从来不曾薄待于你，为何非要如此残忍呢？
至亲至疏夫妻，古人诚不欺我。
瑄王府中发生的一切，被一些沉默的眼睛静悄悄的送到了皇帝那张御案之上。
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皇帝的声音很轻。
“这没出息的东西，总算是长进了一些。他若是继续优柔寡断的话，朕也没那个耐心再等他了。”
暗一如往常一般静静的站在下面，仿佛没听到君王的低喃。
“罢了罢了，能留下些仁心也好。当皇帝的么，最后哪有不疯的？
他心中能留恋夫妻之情父子之情，日后应当也会留恋手足之情。如此也好，总比当个真正的孤家寡人要走运多了。”
皇帝放下密信，嘴角带着一丝丝怀念的坏笑，看着有点不太像平日那个威严的君王。
“你说，小六这性子是不是更像你淑妃主子？一天天净想着周全这个周全那个，最后亏全让自己给吃了，傻的冒泡。”
“也不太像。”
暗一胆子比魏总管大多了，人家一般有话直说。
“瑄王殿下虽然也有仁心，但是不缺杀伐手段。这一点上，还是比较像您的。”
“呵，你要不会说话就闭嘴！是不是觉得混到这么大岁数了，想直接躺下歇歇？”
皇帝这人不讲理惯了，尤其是在跟了自己一辈子的贴身隐卫面前，更是一点道理都不带讲的。
“朕怎么了？朕乃百兽之王，自然该睿智无双霸道横行！”
自觉刚才得罪了小心眼的主子，暗一瘫着脸，绞尽脑汁的拍了一句龙屁。
“是，您高兴就好。”
“你闭嘴，你看朕像高兴的样子吗？”
“………Ծ‸Ծ。”
这年头想好好当个差可真他妈难，尤其是在这种不讲理的皇帝手底下当差，更是难他娘给难开门，难到家了！
再多疯狂的吐槽也没法说出口，左右这么多年难着难着也难习惯了。暗一只能维持好自己的人设，瘫着脸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