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新都的布局大多和应天一样,也没有给宫殿重新取名。
所以坤宁宫还叫坤宁宫,只是宫殿里的摆设大多和以前不同了。
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是荣姐姐和宝澄的声音。
听见她们的声音朱长安的脸上下意识露出了笑容,抬脚走了进去。
宝澄正窝在傅荣的怀里撒娇,看见他进来,立马照她刚刚教的那样甜甜的喊了一声父皇。
朱长安脸上笑容更甚,伸手将宝澄从傅荣怀里抱了起来。
宝澄顺势亲昵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想父皇了吗。”朱长安抱着宝澄颠了颠问道。
宝澄用力的点了点头,奶声奶气的回答道:“想了。”
听见她的回答,朱长安心情大好,抱着她坐到了傅荣身边。
傅荣看着他们父女俩,眼底也满是笑意。
在陪着两人用完午膳,将宝澄送去午休后,他俩也躺在床上借着午休说上了悄悄话。
此次榜上二百人,有三十四个女子,五十一个南方士子,一百一十五个北方士子,其中那五十一个南方士子里还有三十七个上次就上榜了的。
相对上次全是南方士子来说这次南方士子的录取率也算是挺歹毒了。
女子三十四人中只有七个算是没什么背景的,其余二十七个都是各个官员家中精心养育的女儿。
这批高质量的年轻姑娘大部分都成了傅荣手下的新进女吏,还有一小部分是锦衣卫调查后发现极受家里父母宠爱又心思敏捷的。
这部分被故意塞进了她们父兄所在的部门。
要知道人心就是偏的。
作为男人他们对别的女子可能会很严苛,但作为父亲却难免会带着滤镜来看自家闺女,所以那些看着前来入职的女儿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这些新晋的不同寻常的女官在其他部门同僚还可能排挤,可在朱长安的有意安排下,他们看着自己上司的女儿只能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面子上咋也得过得去。
而这些女子入职后,她们也大多会被分配到和自身背景沾边的任务,好方便她们行事。
不过不管这些女子能够入仕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她们都注定要搅和进这即将到来的风波。
这朝堂上各方的势力已经开始暗潮涌动了。
“荣姐姐觉得她们好用吗?”
傅荣闻言点了点头道:“好用,真不愧是金榜有名的姑娘,都是些聪明伶俐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用起来也挺省心。”
“那就好。”朱长安放心的笑了笑。
“陛下真的没有喜欢的吗,妾身看你挺喜欢徐招娣那几个姑娘的。”傅荣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又问了一遍。
这一批人里他俩商量后没有挑人放进他的后宫,主要是这样品性优良才华高绝的女子在朱长安看来做宫妃太浪费了。
“没,你可千万别乱点鸳鸯谱。”朱长安回答的毫不犹豫。
他并不耽于美色。
好看的人他看的多了,对他来说后宫的那些新进的没有感情的低阶宫妃更像是自己收集游戏里收集的各种风格的漂亮的人形手办。
甚至心爱的手办玩具还能记住名字,他却根本就记不住那些新的宫妃的名字,收进来放着也只是为了繁衍后嗣,毕竟他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
他确实很喜欢这次考试里脱颖而出的一些姑娘,但喜欢并不一定就要往后院里塞,相较于折断她们的羽翼将她们困于宫阙,他更喜欢推她们一把,看她们挣扎向上的样子。
在外面她们每个人都很灵动都不一样,可一旦放在他身边就意味着这些人都会变的千篇一律。
不论男女和他待的久了就只会剩下小心翼翼和他们觉得他喜欢的样子,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鲜活。
虽然那些人觉得他看不出来,可实际上他并不是毫无所觉。
“荣姐姐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很奇怪。”想到这些日子身边亲信的不解朱长安忽然苦笑了一下。
傅荣摇摇头看着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妾也只是随口一问,陛下要是真有喜欢的就说一声我好帮你安排。”
“荣姐姐,还是你了解我。”朱长安闻言叹了口气说道。
傅荣看着他眨了眨眼笑道:“自家夫君我还不了解。”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后朱长安凑到她身边蹭了蹭,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开始睡觉。
傅荣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搂住了他,让他能睡得更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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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上任的大理寺司务陈采薇笑嘻嘻的假装恭敬的给大理寺卿陈慱文递了一杯茶。
“爹,你渴不渴,我给你泡了茶。”
陈慱文正在想着事情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茶杯愣了一下,抬眼看到自家女儿,原本板着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你怎么又过来了。”他伸手接过女儿递过来的茶杯,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这茶爹爹可得慢慢喝,里面加了糖呢。”陈采薇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又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陈慱文闻言顿时觉得手里的茶杯有些烫手,但看见女儿期待的眼神,他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入口的茶水确实是甜的,但很快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便蔓延开来。
陈慱文顿时皱起了眉头,陈采薇却是笑得更开心了。
“爹爹,甜吗?”她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
陈慱文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然后放下茶杯,拿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一饮而尽。
“你给刚刚的茶里放黄连了吗,怎么那么苦。”
“呀,没有啊,我刚刚明明是放了糖的,怎么会苦呢,莫不是爹爹味觉出了问题。”陈采薇故作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陈慱文闻言顿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拿自家闺女没办法。
他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道:“还敢狡辩。”
陈采薇捂着额头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又凑过去给他捏肩捶背。
“说吧,这次过来有什么事。”陈慱文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但语气还是软了下来。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让爹爹给我安排个差事,我待着太无聊了。”陈采薇一边给他捏着肩一边说道。
“你不是刚当上大理寺司务吗,还嫌无聊。”陈慱文挑了挑眉问道。
“司务嘛,就是跑腿的,哪里用得上我啊,我就想跟着爹爹后面学习。”陈采薇想着那些根本不敢让她动手的同僚撇了撇嘴道。
陈慱文闻言,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
“那爹爹可说好了,给我找正经事做,你可不许再让我打杂了。”陈采薇顿时喜笑颜开。
陈慱文瞪了她一眼道:“你当打杂是件容易事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我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陈采薇连忙拍马屁。
陈慱文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道:“行了,别贫了,去把李寺正叫来。”
“遵命。”陈采薇笑嘻嘻的应了一声,把早就备好的蜜饯塞他手里,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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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七年(长生元年)五月十五日
夜幕低垂,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海浪轻拍着岸边的礁石。
在月光的映照下,宁静的渔村显得格外安详。
渔民们早已收网归家,家家户户在吃过晚饭后就上床休息,本就零星的火光逐渐消失,疲惫了一天的人们都去会起了周公。
在夜色的掩护下几艘船只悄悄的靠近了。
随着一声犬吠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村民们被惊醒,整个村子都变得喧哗了起来。
船上的人在一名头目的指挥下,悄无声息地登陆,潜入渔村。
他们手握利刃杀气腾腾的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村庄的房屋也被纷纷点燃,熊熊烈火映红了整片天空。
惊慌失措的村民们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部分青壮男子拿起如鱼叉一类的简陋的武器试图反抗。
只是这些人在经验丰富的海寇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海寇们毫不留情地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将反抗的人一一斩杀。
这些如同饿狼一般的贼寇扑向了如同羔羊一般脆弱的村民。
火光映照下,刀光剑影,惨叫声此起彼伏。
他们烧杀抢掠,金银细软、粮食布匹无一幸免。
孩童的哭声更是让这群恶魔兴奋不已,他们肆意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向手无寸铁的妇孺们砍去。
甚至还有一些年轻女子被他们直接拖走。
他们在火光之中狂笑,那残忍可恐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狰狞。
尖叫声、哭喊声、求救声此起彼伏,撕裂了夜的宁静。
这场血腥的屠杀整整持续了快一个时辰,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地面,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直到整个村庄都陷入了一片火海。
这些残暴的海寇们才扬长而去,心满意足的驾着船只离开。
只留下了满地的尸骸和燃烧的废墟,诉说着刚刚发生过的惨剧。
———
五天后。
一份由锦衣卫加急送来的密报被送到了朱长安的案头。
朱长安见到密报后将其打开快速浏览了一遍,看完后忍不住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份密报上面汇报了发生在东平村的一场惨案,整个村落几乎在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只有运气好逃跑跑掉了的三个人和几个因为被藏在地窖里而幸免于难的孩童。
“真是该死......”
“来人!”
他拿起密报狠狠拍在了桌上,然后对着门外侍候的内侍喊道。
陈欢听见声音快步进去行礼:“陛下。”
“传宋忠傅敬即刻前来见我。”朱长安沉声道。
“是。”陈欢应了一声,然后快步离开,前去传令。
半个多时辰后。
宋忠傅敬两人先后到来。
两人行礼后,朱长安将密报递给了他们。
“看了吗?”他开口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如何?”他追问道。
宋忠犹豫道:“倭寇袭击沿海村落一直都有,只是今年的比较频繁。”
朱长安闻言冷笑一声道:“是猖獗。”
傅敬立马明白了他的想法直接道:“陛下倭寇虽然猖獗但毕竟是癣疥之疾,北伐的队伍消耗巨大,万不可再兴战事。”
宋忠此时也顾不得他和傅敬一向不对付,赶紧附和道:“是啊陛下,如今北伐军已经消耗巨大,此时再兴战事恐怕……”
朱长安闻言沉默了,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因为曾经的记忆,在手里有权利后却不能打日本真的很难受。(在唐朝的时候日本就叫日本了)
他面色晦暗不明的沉默了片刻说道:“倭寇屡次犯我沿海杀我百姓,此仇不共戴天怎能不报。”
傅敬和宋忠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带着几分无奈,他们都知道朱长安对日本的态度。
傅敬叹息道:“陛下这话自然不假,只是现在确实不是时候。”
“陛下不如按照老法子迁那一块没受害的村落往内,然后把附近的卫所调过去。”宋忠继续道。
“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那何时是个头啊。”朱长安先是看向傅敬在看到对方点头后不由得苦笑一声。
傅敬见状连忙道:“陛下,等咱们处理了那些蒙元余孽,陛下想怎么收拾他们就怎么收拾他们。”
朱长安闻言神色稍霁,他看着两人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那宋卿辛苦一趟带着人去办吧。”
“臣遵旨。”宋忠闻言立马应道。
“宋指挥使务必要处理好此事,不然就不要怪我把你送回应天去。”朱长安看着他又补了一句。
“陛下放心,臣保证把事情办妥。”宋忠闻言顿时冷汗直流,急忙保证道。
“如此便好。”朱长安点了点头,随后对着两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傅敬两人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朱长安则一个人坐在案前,盯着桌面上摊开的地图看了许久。
“我泱泱大国受一群弹丸之地的宵小之辈如此欺负。”
“这件事我早晚要清算。”
他神色阴沉的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是将地图小心的卷了起来,然后放进了桌边的一个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