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芳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但也是罪恶的,这里有整个远东最繁华的城市,也有整个远东最让厌恶的气息,这里是天堂,这里是地狱,这里是南洋财富的源泉,也是南洋悲剧最根本的具象。”
“如果说江户的天是白色的,那么兰芳的天则是灰色的,这里有世界上最堕落的一切,这里是真正纵欲者的天堂!!”
德意志作家舒马特在自己的游记远东浮生中的描写汉属兰芳的一段话。
虽然从他一个外国人的视角来看,和阿姆斯特丹一样支持“橱窗女郎”的兰芳,无疑是罪恶的,甚至是丑陋的,毕竟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天生的厌恶一切不可控的“享乐”和“纵欲”。
而兰芳这座城市,给他的印象就是如此,一座现实版的荒诞喜剧,一個真正意义上的“无序者天堂”。
虽然舒马特也曾在书里用“惊人”“上帝”“人间仙境”这种美好的词汇来赞美兰芳城市的美。
但这依旧不妨碍他用一种死板的眼神看待这个放弃宵禁,到处都是夜店,青楼,脱衣舞俱乐部的荒诞都市。
虽然他也曾说过兰芳的坤甸要比阿姆斯特丹美好,但这些并不妨碍他在爽过之后,在自己的书里大肆的批判兰芳的堕落,虽然这个堕落只是相对而言,但在舒马特心中,东方是“神圣的”,是“圣洁”的,同时也是充满神秘和古老的。
在来到兰芳之前,舒马特和大多数西方人一样,对于兰芳这座大汉帝国的海外殖民地,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虽然目前已经是龙武四十年,西历一八八零年了,大汉帝国都已经雄霸美洲十几年了,甚至就在前几年,还在海军上击败了大英帝国。
但是哪怕如此,对于大多数西方来说,大汉帝国是大汉帝国,东方是东方,从来不能混为一谈,毕竟直到今天,还有西方的脑残学者声称大汉帝国是美洲国家,是美洲文明。
至于大汉所承袭的神州文化,则被他们选择性的忘记。
而对于舒马特这样的欧洲文人来说,他们所希望看到的远东,所希望看到的东方是落后的,是古板的,是没有科学,或者就算有,也会有很大的冲突。
这些都会满足他们的猎奇趣味,甚至是某种不能说的心理。
而真的等到他们来到了远东,来到了兰芳,他们惊讶的发现,汉国人已经把这里治理的不像是东方,甚至某种程度来说,比欧洲还要欧洲。
在欧洲的很多国家,可能高楼大厦都没有坤甸湾内多,这种巨大的对比,直接让很多欧洲人都“破防”了。
兰芳的南洋花园风格城市,充满干净文明的街头,都让舒马特这样戴着有色眼镜看待远东的人直犯心脏病。
虽然舒马特这样的人,将所谓的“花园城市”描述为对植物自由的侵害,是对生命的一种不尊重。
但其实私下里他们却对兰芳这种花园城市的模式大为赞赏,甚至在他们看来,如果欧洲也能建设这样的城市,那么将是一件极为舒坦的事情。
甚至在舒马特的日记里,他还曾违心的写下了:
“兰芳的一切都让人感到舒适,除了晚上无时无刻不在的霓虹灯,已经没有道德的暴露躯体,排除掉这些不好的一面,其实他们的城市建设最起码领先欧洲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我无法想象欧洲某些城市在在今天,竟然连下水道都修不好,上帝,我不是在说的我的家乡,但是请连他一起骂了吧!!”
【舒马特的家乡在德国慕尼黑。】
而除了舒马特之外,几乎所有来过兰芳的人,都曾夸赞过兰芳的南洋花园城市,这种依托雨林,在城市内到处种树,种植被的做法,以及各家阳台种花的城市建设标准,确确实实的将整个兰芳城市建设水平,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只不过这些都是有代价的,最大的代价就是需要大量的城市园丁,以及每家每户的自觉。
前者还好,只要花钱雇的人足够多,就可以搞定,后面一个则需要全民自觉。
为了搞定这件事,兰芳成立了社区文明队,统一了兰芳每家每户,哪怕是那些郊区,基本上每个房子的阳台都是有鲜花植被的。
但也因为这样,惹来了不少非议,其中“面子工程”“打肿脸充胖子”这种话从一开始骂到了现在。
但就像兰芳前任总督麦华文的所说:
“秩序和开放是兰芳屹立于世界的两大法宝,严谨的秩序与合法的自由,将可以为我们带来真正的繁荣,自由是开放的,而不是真的无序的!!”
…………
兰芳总督府,一座地地道道的神州官府建筑,与早期南洋荷兰风格不同的是,这座始建于龙武三十年代新式总督府,一改老式总督府的西方气息,回过到了传统的东方世界中来。
这座总督府也被称为“水河馆”,之所以是这个名字,其实也是前任总督麦华文搞的鬼。
这位出身神州的客家佬,小的时候曾经掉水里没有被淹死,当时他的家人认为是龙王保佑,在他康复之后,还曾给当地的龙王庙上过贡品。
而那个庙就叫水河龙王庙。
虽然这有一点“假公济私”的嫌疑,但当时确确实实也没有什么好名字了。
随便找到一个,也就凑活用了,至于后来人是否喜欢,那就两说了。
…………
“这是今年二季度给本土的税收。”
办公室内,秘书将一份刚刚打印的文件,递给了还在批改文件的总督谢安潭。
“怎么比去年多了这么多,去年我记得全年也才三个亿。”
“你们这一个季度就干到了一个亿,这一年下来,不得四个亿,兰芳的钱,真当是大风刮来的啊!!”
出身南洋,兰芳首任本土派总督谢安潭,对于文件上刺眼的一点五亿,怎么看怎么不高兴,在他看来,本土的税收要求,完全是“不顾死活”,要知道作为纳税大户的兰芳,去年全年就给本土纳了五个亿的税收,要知道兰芳去年全年的总营收也才六个亿。
而本土一年拿走三个亿,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兰芳每年的一半的时间都要给本土打工。
而这么多钱最后换来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压榨。
“谢大人,这是内阁方面的要求,他们说我们兰芳作为一个海岛,建设基本已经结束了,要那么多钱也没有什么用,所以……”
“什么,这话谁说的,我问你,是内阁哪位大人说的!!”
本来就不怎么高兴谢安潭,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直接炸了,把对面的秘书,吓的够呛。
“说啊,是哪个混,哪个大人!!”
虽然一肚子火,但是谢安潭基本的脑子还是有的,要不然也不会坐到兰芳总督这个大位上。
要知道作为汉国少数几个已经完成工业化的海外总督区,像兰芳这样气候宜人,风景秀丽,经济发达的地方,素来就是香饽饽。
这样的事情地方,哪怕是傻子都明白好,何况是那些从汉式科举中脱颖而出的人精,每到总督换代的时候,其他地方都是默默无闻,而类似兰芳这会的地区,那背后的明争暗斗,可不是常人所能够想象。
“谢大人,是上面的。”
秘书可能是害怕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只能用上面来代替。
“朱相,还是齐成栋??”
“百分之百是那个齐成栋,我就知道这个混蛋不是好人,这家伙天天在本土鼓吹什么基建经济,可是呢,搞了一堆还不完的债务。”
“现在没钱了,打我们的主意,哼,想的美,这个世界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谢安潭想都不想,一口就咬定是齐成栋干的这件事,紧接着看着自己的秘书:
“这样,你对外宣布兰芳今年要重修基建,对了,就以修路和修电线,修电话线的名义来。”
“如果本土再要钱,你就说今年的预算已经买了,挤不出来钱。”
秘书张了张嘴,最后说:
“可是这样的话,上面会不会不高兴??”
“不高兴??”
“呵呵……”
谢安潭直接笑出了声,紧跟回答:
“你记住,咱们这些海外总督区就是后娘养的,不要以为咱们全心全意,本土那些人就会把咱们当人看,事实上你越是如此,这帮家伙越是得寸进尺,他们是没有底线的,你之所以认为这样做会出事,那是因为你不是总督,伱不知道和上面那些老爷打交道,也是需要经验的吗??”
谢安潭调侃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新来的秘书。
“总而言之,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要慌,也不要急,告诉他们,我们正在讨论。”
“至于他们问讨论结果,你就说目前财政比较困难,一时抽不出那么多钱。”
“而如果上面用严厉口吻质疑,你就说总督大人正在开会讨论事宜,请稍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就记住一点,那就是积极回应,敷衍了事,反正就是两个字,猥琐!!”
谢安潭说完之后就感觉自己已经道尽了为官之道。
而对面的秘书听完后,跟着追问:
“那么如果更高层找咱们麻烦,比如说……”
谢安潭抿了抿,用笔指了指桌上的财神雕塑:
“财神爷都没钱,我拿什么给??”
…………
坤甸海洋大酒店,一座成立于龙武十五年,有着三十五年历史的豪华酒店,严格来讲,也算是当地的地标性建筑了。
坐落于坤甸南街的这座大酒店,整体的风格,基本延续着欧式的罗马柱海洋风格。
至于为什么是欧式,而不是兰芳最流行的汉式,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座酒店的老板是个外国人。
严格意义上说是拿到汉国居住证的法国人。
这位叫“让.皮埃尔”的法国佬,有着其他法国人共同的毛病,那就是喜欢将欧洲的一切,说成世界的一切。
当时建造这座酒店的时候,他还曾计划建立一座古罗马风格,类似斗兽场一样的酒店,只不过审核没有通过,只能使用这种他并不喜欢的缝合怪建筑。
甚至为了保证兰芳本地人,乃至汉国本土人的审美,这座酒店还像其他酒店一样,加装了大量的落地窗。
落地窗很大,甚至给人一种“密集恐惧症”的感觉。
配上一旁的罗马柱,远处望去,就像是一个被不断反光又不断聚光的模型,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但就是这样一个外观饱受争议的酒店,却成了坤甸,乃至兰芳,入住率最高的酒店。
这背后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座酒店的服务面向的人群。
作为一个欧洲人,让.皮埃尔实在太清楚什么是酒店业了,他对酒店业的评价就是:
“在外人眼里,这就是个高配的旅馆,但在我看来,这就是文明的象征!!”
虽然用文明和酒店挂钩有些离谱,但让.皮埃尔的务实态度,确确实实的将整个兰芳的酒店业带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有了他旗下的海洋酒店,兰芳乃至整个南洋,才有了所谓的贵宾客户专车接送,才有了二十四小时营业,也才有了所谓的一体化服务。
(包括按摩,水族馆在内的多种服务,算是这个时代的帆船酒店)
而且更厉害的就是让.皮埃尔通过在欧洲的关系,成立了一家名叫“东印度”的旅行社,专门服务那些来自欧洲的旅行者,其中那位口是心非的舒马特,就是一位被东印度旅行社“露骨宣传”吸引过来的人。
除了这些以外,这位来自于法兰西的老板,为了在当地立足,除了拿出一部分赚来的钱兴办教育,就是向当地的妈祖庙捐款。
(南洋地区华人信奉妈祖)
可以说,这位让.皮埃尔先生,符合这一时期优秀跨国商人一切素质,用标杆来形容绝不为过。
…………
“马,你为什么总是喜欢用一种幽默的眼神看待这座城市??”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在孤儿院长大,按道理,你应该表现的不是那么高兴,抱歉,我说错了,请原谅我!!”
让.皮埃尔看着对面这个只有二十六岁,但已经白手起家获得百万华元的年轻人,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欣赏,以及一抹从未有过的质疑。
因为对方太完美了,太完美的人,往往不是那么可靠,这是他父亲老皮埃尔和他说的原话。
“你知道兰芳的城市和汉国本土的城市有什么区别吗??”
名叫马鸿盛的年轻人,回过头看向让.皮埃尔。
“什么区别,对我来说,他们都是方块字,没有什么区别,上帝,我到现在也才只会不到二十个词,其中还有几个是我的名字,已经所谓的国家名称。”
“你们的文字,实在太难了,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发明这么难的字,你们的祖先当时是怎么想的,这么为难自己的后代??”
让.皮埃尔一提起汉国的文字就头疼,在他看来世界上出现这样的文字,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文字的本意就是好记,怎么可以这么难,搞的和符号一样。
而对面的马鸿盛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出了声:
“皮埃尔先生,假设这个世界是方的,你认可吗??”
“怎么可能,这个世界是圆的,这是科学,怎么可能是方的!!”
“既然这样,你怎么能够认为我们学不会呢,毕竟,这可是我们的母语。”
“额……”
让.皮埃尔不知道怎么说了。
“皮埃尔先生,还是来聊一下生意吧,这么说吧,油田我来负责竞拍,你来负责资金,事成之后,我六,你四!!”
“年轻人,你是否太贪了??”
“用我的钱,办你的事,这种好事,我怎么遇不到??”
让.皮埃尔被马鸿盛的话逗笑了,眼神犀利的看着对方:
“年轻人,有时候太贪可不是好事,而且你不要忘了,油田的竞标是公开的,谁的价格高,谁拿,你以为只有你能去吗??”
“还是你认为,这个世界就是你一个人的,你不要以为你年纪轻轻做了点买卖,赚了点钱,就认为自己很了不起,送你一句我的名言,瞎子棍子是因为他看不见,而有些人需要棍子,只是因为他们的心辖了!!”
让.皮埃尔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对面的马鸿盛,语气中充满了调侃,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屑。
而在他对面的马鸿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犀利的与让.皮埃尔对视:
“可是你忘了先生,在兰芳这片土地上,你才是瞎子,作为一个外国人,你认为你可以获得油田吗,几乎不可能……”
“你除了和我合作,你还可以和谁,让我想想,那个傻子一样的费寒,还是那位陈大人……”
马鸿盛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刀一样,插在了让.皮埃尔的内心。
而马鸿盛则继续开口:
“和我合作,你才不会吃亏。”
“为什么??”
“因为我是真正的大赢家!!”
马鸿盛说完,戴上了自己黑色的礼帽,走之前留下一句话:
“如果同意,可以打酒店是电话,我随时恭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