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萝本身对接吻适应良好,只是谢惊尘的吻带着生涩而莽撞的强横,令她招架不住。
弗一接触便长驱直入,好像她随时都会逃跑似的。力道比上一回轻柔许多,指节仍攥着她的下颌不放,迫使她仰首承接,不容她有半点退缩。
但很快,谢惊尘就脱离了这种状态,堪称和风细雨地轻轻含吮着她的唇瓣,不再一味深入,同她嬉戏般唇齿相依地紧密亲近着。
比起她数次“倒贴”萧玄舟,稀里糊涂和谢惊尘睡了一晚后,谢惊尘的表现就显得相当主动了。
夜色静谧,一举一动都在此间无限放大。
谢惊尘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这种事。
太快了。
从发生到转变,快得让人隐隐不安。
两人力量相差悬殊。
尹萝往后退,谢惊尘即刻往前追了一下。
不自觉的动作。
他抬眼看向尹萝,珠玑不御的瞳仁覆满了不加掩饰的情绪,低声问她:“还是痛?”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尹萝嘴唇些微刺痛,顺势点头:“嗯。”
谢惊尘滞了滞,靠拢的距离没有就此拉开,若有似无地再次触碰,宛如稚拙的安慰,而后方才远离:
“是我的失误。”
院墙外的脚步声已经远离,归于寂静。
尹萝:“……”
一边说着歉疚的话,一边又亲了一下。
真有你的。
尹萝有点把握不好和谢惊尘相处的度,情况太特殊,和萧玄舟的相处模式没办法复刻。
谢惊尘对她应该是有点好感的。
又对亲密之事热衷,否则在崖下,她自己也成不了事。
那她得……勾着他?以此不断强化加深他的好感,从小白兔攻略模式切换到大人模式?
“你——”
尹萝组织了下措辞,“你打算何日登门?”
“待我们从荆昆折返,我与你一同回到尹家,便向尹家主呈明求娶之意。”
谢惊尘放在她腰间的手被发尾扫到,有些痒,抬手压住,却绕了一缕在指尖。
尹萝问出关键:
“若我父亲不同意呢?”
谢惊尘道:“我会想办法令尹家主同意。”
想办法?
未知带来的不确定性太过巨大,为什么对谢惊尘的话盲目相信,是他说的时候太过笃定热切吗?
尹萝仅仅只是沉默了瞬息。
一直注意着她反应的谢惊尘便立即辨认出她的迟疑,盈满心间的喜悦覆上了一层郁气的阴影:
“西南有条灵脉,在我的名下,距离关岭不算太远,正好充作登门礼。”
?
什么正好?
灵脉这么大的事你说给就给……
而且你名下居然有灵脉,我打游戏的时候都是勤勤恳恳挖到点灵矿就算不错了。
尹萝反应过来:谢惊尘的意思,其实是要用灵脉来换她。
她现在是该装作生气的样子,给尹老爹正名,说尹家不是贪慕虚荣之辈;还是干脆接受,不用维持这份形象。
想想谢惊尘目睹她夜半去见姬令羽。
算了,形象早崩了。
尹萝沉默片刻,道:
“谢家曾嫌我身弱,我如今依旧。”
谢惊尘望着她。
“我要两家长辈都认可的婚约。”
尹萝强调。
谢惊尘眉目倏地柔和了下来,竟有几分无奈,隐约带着叹息的语调像一把小钩子,深深浅浅地勾着她的耳畔:“怎么担心了这么多事?”
“我说娶你,就一定会名正言顺地娶你。”
萧玄舟能给尹萝的,他都能给。
“不过……”
谢惊尘绕着她的发尾,像是发现了什么新乐趣,在她一无所知下同她难解难分,“太弱了也不好。”
他喃喃低语道:
“还是得好好将养着。”
从他在尹家见到她,她便在喝药。这一路上喝的药就更多,每每怕苦,萧玄舟便去哄她,连药碗都少让她端。
即便如此似乎也没多少好转,惧寒畏冷,体虚气弱,多走几步就被甩在身后,同他接吻不一会儿已然气喘吁吁。
这样的身子,能受得住什么。
尹萝没听清他后面的话:“嗯?”
谢惊尘没有重复,只是道:
“明早我便去同萧玄舟说清楚。”
……你真就这么雷厉风行。
甚至还是早上去。
但凡尹萝不是在打通关,都没办法答应这种会导致顶级尴尬情况的事,可要是为了不尴尬,把能通关的线拖着不打,实在不合理。
况且,睡都睡了。
“还是我去说吧。”
尹萝主动道。
谢惊尘把灵脉搬出来了,她也得有点诚意。
这可不是能倒贴她的人物。
谢惊尘毋需多想就否定了这个提议,他直觉不想尹萝再和萧玄舟有过多接触:“不必,此事因我而起,自然该我承担。”
尹萝短暂思索,踮起脚在他颊边贴了一下,到底是离得太近了,落地时脚后跟一错,不慎踩了他的脚。
谢惊尘揽住她的腰,静了静,忽而笑了声。
轻盈,短促。
全然掩盖不住笑意。
染着愉快的音调沉沉地散在耳边,敲在心上。
尹萝:“……”
笑得再好听也遮蔽不了嘲笑的事实。
谢惊尘又忍不住在抚摸她的头发,冰凉顺滑,手感极好:“早些歇息吧。”
尹萝应了一声。
却没被放开。
她犹豫着要不要提醒。
谢惊尘语调压了些许:“明日你不要插手。”
尹萝觉得不可行。
毕竟她是当事人之一,没可能完全不插手。
退婚严格来说也不是个单方面的程序。
“若需我出面,你只管遣人来寻我。”
尹萝并未直接答应,避重就轻地道。
谢惊尘手微顿:“好。”
他终于松了手。
却没有马上离开。
尹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走了。”
谢惊尘道。
尹萝点头。
谢惊尘这才真的离去了。
尹萝站在窗边,后知后觉:
是不是该给他一个晚安吻?
修真世界没有这种习惯,但也没人知道,谢惊尘内里是这种设定。
下次吧。
尹萝转身欲回床榻,瞥见桌上放着的草编小兔子,手指拨弄了下,看它敏捷地跳出一段距离。
已经到了窗沿,摇摇欲坠。
尹萝看了一阵,还是将它取回来了。
-
谢惊尘起居规律,山野时共天地而眠亦不曾有当下这般浮躁难安,久久不能入睡。
东方既白。
谢惊尘索性起身,开始写信。
一封传回家中,阐明他将要求娶尹萝的事,措辞得体而断然,决心昭然。
另一封,则是传给裴怀慎。
谢惊尘惯常独来独往,友人寥寥,裴怀慎是他难得的好友。这封信中所说略微详细些,并不顾忌,直言或有困阻,会请他相帮。
裴怀慎的嘴向来厉害,还搭着和谢家往来的商线,说的话能有一席之地。
家中阻力一定会很大,这是不言而喻的事。
但谢惊尘也不是首回叛逆了。
他只是感觉到尹萝顾虑颇多,不多做些准备,只怕是要将她吓跑了。
此番可不能同离家那次相较,孑然一身总是无所畏惮。
外间逐渐有人声来回的动静。
谢惊尘出传过信后,整理了一番。
侍从见到飞跃而出的传信鸟,又见到伫立在院中的自家公子,略有些诧异:
大公子素日都起得早,只是今日既没有潜心静修,也没有以灵入惊尘,发了那两封不知内容为何的信后,便在原地静伫不动。
“公子可是有什么需要?”
跟随时日最久的侍从大胆上前。
“并无。”
谢惊尘看了眼天色,抬步向外走去。
修士晨起夜眠皆有定数,最晚不会超过卯时。
某次谢惊尘和萧玄舟商议荆昆的事,见到尹家的护卫来请示萧玄舟,问他给小姐熬好的药和早膳如何处理。
“她还没醒?”
萧玄舟问。
护卫:“是。”
萧玄舟并无意外,早就料到了似的:“我同郑医师商议过,改了药的配方,放在炉火上温着并不会影响药性。早膳不用特意准备,她吃不下,同我一道用两口便是了。”
护卫恭敬地应是离去。
这般自然,就好像在尹萝和萧玄舟成婚之前,尹家人已将萧玄舟率先视作了一份子。事关尹萝,事无巨细都要去禀报萧玄舟,让他拿主意。
萧玄舟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在外云游,他也是很快就成为人群中的主事者。
这间客栈也是由萧玄舟一手定下,范围大了许多,构造多有巧思。上房各有院落,聚拢在最寂静的后方。
尹萝站在门口就说喜欢。
谢惊尘这一路去拜访萧玄舟,路程并不长,他脑子里的思维却繁复,想了七七八八看似不相关的东西,本以为不曾注意的途中种种都尽数清晰地刻在他的记忆中。
萧玄舟的住所就在眼前。
他人便站在外边,正与尹家护卫交谈着,一心二用地抬首往谢惊尘这方看了一眼,颔首示意的同时说完了后半句话。
“……再过两刻钟去叫醒她,她这几日睡得一直不安稳。”
谢惊尘恍然明白了这一路无端的阴霾缘何而来。
原来是妒忌。
他一直在妒忌萧玄舟,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尹萝身侧、经手她所有的事。
分明他是理亏一方,该毫无怨尤地接受所有。
这份不平的心绪。
直到此刻才渐渐安定。
交代完毕,护卫退下。
萧玄舟刚道了声“谢公子”,就见谢惊尘完整地行了一个平辈礼,眼角随之跳了一下,生出不好的预感。
“谢某为退婚之事前来。”
谢惊尘字字铿锵地道,“恳以名下产业相付,聊慰阁下损失。”
萧玄舟几乎要气笑了。
他鲜少有如此明晰的怒意。百年门阀精心教导出的继承人,三番两次行事荒诞,被拒后不知可耻还要卷土重来。
“谢濯,你当我是什么人?”
萧玄舟眼眸幽深,少了尹萝外人在旁,言辞愈加锋利,“公然夺我妻子,数度狂妄挑衅,你的礼义廉耻都学到哪里去了?”
谢惊尘脸色微白,仍不退让:“是我有愧,萧公子想要何种补偿,在下绝不推辞。”
风水轮流转。
此番不正是萧玄舟感谢他救了尹萝所说的话。
萧玄舟冷冷一笑:“谢公子何故自说自话。”
谢惊尘对上他的视线,缓缓道:
“她已应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