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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马上要死了

    曲知县有心换一套官袍,可是又怕秦管家等久了恼怒,只能用宽大的袍袖遮挡着淋湿了的官袍,急匆匆带着人从后宅出来迎接。

    心想昨天不是说好了傍晚时分秦管家来听消息,怎么一大早就带人来了?难道是想插手验尸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顿时让曲知县额头冷汗直冒。

    他之前叮嘱了薄聪,他相信薄聪在他软硬兼施之下一定会按照他的说法来做的。

    但假如秦管家插手,这事恐怕就没那么顺当了。

    皇城司的勾押官葛江也得到了通报,骑着马带着一队侍卫也急匆匆的跑过来了。

    他更担心秦管家插手尸体解剖。

    身为皇城使勾押官,他当然知道他们皇城司跟太师秦桧之间的明争暗斗。

    这一次秦涧离奇死亡案既涉及到他个人的前途命运,更涉及到整个皇城司与秦太师之间的争斗。他早就悬着的一颗心此刻更是到了嗓子眼了。

    县衙院子里。

    秦管家坐在一把宽大的铺着锦绣垫子的太师椅上,正翘着腿,表情冷淡。

    他这个大管家出门都是有家丁扛着他坐惯了的太师椅的,到哪都是,要时间稍久便要坐在椅子上的,显出了秦家的做派。

    眼见曲知县来了,秦管家也没起身,依旧翘着腿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他:“秦涧少爷的尸体在哪?”

    “在牢房里。”

    “本管家奉我家少爷之命,带御史台的这位秦仵作前来亲自验尸。

    秦仵作是御史台资深仵作,最擅长的就是验尸,让他来就行了,你们的那个仵作就不用插手了。”

    秦仵作也是秦桧家族的一个远亲,为秦桧所用,帮秦桧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干了不少缺德事,早就得了秦熺的交代,知道解剖该怎么做。

    当下秦仵作上前一步,朝着曲知县也只是微一颔首,眼鼻朝天,并不作揖,举止十分倨傲。

    而曲知县却不敢给他甩脸子,葛江也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劲叫苦,他却也不敢多言,两人只好陪着秦管家来到了县衙的大牢。

    牢头点头哈腰的出来迎接,将他们请到了死牢,亲手用钥匙打开了牢房,秦涧的尸体直挺挺的躺着地上。

    秦管家嫌晦气,远远的坐在走道的尽头太师椅上品着茶,也不过来,只有秦仵作带着几个徒弟进了停尸的牢房。

    此刻天早就亮了,走道的上方有天窗,光线可以照进来,所以屋里还算明亮。

    典知县和葛江都表情各异的陪在秦管家身边等消息,他们也没靠过去。

    秦仵作倒还算专业,一边检查一边大声的宣布检验的结果,旁边的徒弟将检验情况填写在一张验尸表格上。

    尸格填写完毕,秦仵作拿出一把刀子,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一块帕子把自己的口鼻都包住了,然后才皱着眉开始解剖。

    他大声说着解剖检验情况,徒弟在一旁继续填写解剖尸格。

    检验完毕,秦仵作在一个水桶中洗了手,甩了两下,快步出了牢房。

    来到秦管家面前,抱拳拱手作了个揖,说道:“启禀管家,验尸已经完成,死因已经查清楚了。”

    秦管家微微点头说道:“怎么死的?”

    秦仵作看了一眼葛江,冷冷的声音说道:“死者是被暴力殴打,导致脑部和内脏破裂,内出血而死,身上骨骼也断了好几根,可见酷刑非常残忍,完全不把人犯性命当回事。

    根据小人检验结果可以推测,秦涧少爷被皇城司酷刑拷问,当时还没断气,送到了嘉兴县衙门大牢后才咽气的,所以,皇城司应当对秦涧少爷的死承担全部责任。”

    秦管家勃然大怒,呼地一下站起身,冰冷的三角眼盯着葛江,一字一句道:“葛大人,你们皇城司当的好差呀。

    连太师的侄儿都敢动用酷刑活活打死,普通百姓在你们手下还如何能活?

    哼,却不知秦涧犯了哪条王法?要让你们皇城司如此酷刑对待,剥夺他的性命?”

    葛江顿时额头冷汗直下,忙说道:“我们抓到他的时候,他并没有表明身份。我们也不知道他是秦府的远房少爷,要是知道,我们绝不会这样。”

    说到这,他又觉得这不是不打自招嘛,赶紧又解释说道:“我们也没有对他刑讯逼供哦,只是把他的头按在水缸里,但是并没有殴打他,更不可能打得致他内出血,这不可能,其中必有冤屈。”

    秦管家冷笑:

    “尸体解剖结果已经很清楚,死者身上满是伤痕,大脑和体内都有大量内出血,有尸格作证,还有什么可说的?

    唉,可怜秦涧少爷,原以为投在太师名下认祖归宗,能得太师庇护,可没曾想皇城司根本不把太师放在眼中,堂堂秦家远房少爷,清清白白的,硬是被当做罪犯抓起来严刑拷问,以至于活活打死。

    这件事本管家一定会向我家少爷禀报,少爷也会告诉太师他老人家的。

    这一次你们皇城司罪责难逃。皇城司提举孟忠厚监管不力,以至于将无辜之人活活打死,太师老爷必定将此事禀报陛下。

    转告孟忠厚,让他等着被弹劾!”

    他又一指葛江,“至于你,等着革职查办吧!哼!”

    说着,秦管家袍袖一挥,道:“把尸体带上,回去复命。”

    曲知县高兴坏了,现在仵作验尸把所有罪责都推到皇城司的身上去,借机扳倒皇城使孟忠厚,那就没他什么事了,太好了。

    早知道双方会在这件事上争斗,他就没有必要去求那薄聪那死囚了,还白白丢了一回脸。

    所以他赶紧吩咐衙役上去帮忙,把尸体送回秦家去。

    就在这时,从外面进来了一队人。

    当先一人,是个身材丰腴的女子,身穿皇城司的侍卫服,手按刀柄,身后一队皇城司的侍卫。

    秦管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女子正是太师的死敌皇城使孟忠厚的女儿,孟晓梅。

    秦管家冷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孟晓梅同样声音冰冷:

    “真是好笑,我怎么不能来?此案涉及金国细作,这是我们皇城司的职权范围,我来这里名正言顺。

    倒是秦管家,你不过是太师府邸的区区一个管家,又有什么资格来插手皇城司的案子?”

    秦管家顿时被怼的面红耳赤。不过他向来霸道,怎么可能认怂?马上冷笑说道:

    “本管家乃是奉我家少爷之命前来调查,死的又是我们秦家的人,本管家为何不能插手?”

    “是吗?据我所知,你们秦熺少爷好像只是区区一个秘书郎哦,秘书郎只负责抄抄写写的,不知道啥时候也管查案了?而且还把手伸到我们皇城司的案子来了,你们少爷住东海吗?”

    “什么意思?”

    “管得宽啊!”

    身后几个侍卫偷偷笑。

    秦管家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也无法反驳,只能强词夺理:

    “本管家是陪同御史台的仵作前来验尸的,御史台总有权调查这件案子了吧?”

    “御史台只负责查处官员犯罪,没资格管金国细作案的。”

    秦仵作有太师秦桧撑腰,硬气得很,阴阳怪气地道:“是吗?我们御史台还就管了,怎么着吧?”

    孟晓梅美丽的眸子眯了起来,似笑非笑问道:

    “你马上要死了,还这么嚣张?”

    秦仵作吓得后退了两步:“你……你想杀我?”

    “我才懒得费那个劲。我不杀你,太师秦桧也会杀你!”

    “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秦管家很不耐烦地插话道:

    “行了,别在那里危言耸听了。孟侍卫,这件案子御史台的仵作已经解剖完毕了。验尸结果很清楚,我们秦家这位远房少爷是被你们皇城司的人刑讯逼供毒打而死。

    尸体身上遍体鳞伤,骨头都断了,脑部和胸腹部里面全是殴打导致的内出血。你们皇城司草菅人命,罪责难逃!

    怎么样?这个结果惊不惊喜?你还是赶紧回去跟你爹说一声,让他自己卷铺盖滚蛋吧,皇城司他是不能待的了。”

    孟晓梅淡淡一笑:“尸格在那里?我瞧瞧。”

    秦管家示意秦仵作将尸格递给孟晓梅。

    孟晓梅拿过尸格扫了一眼,随即笑了:“你们确定死者是因为殴打导致遍体鳞伤,骨骼断裂,大量内出血而死?”

    “没错!”秦管家阴笑着,“别指望能翻盘了,这一次,你们皇城司插翅难逃!——把尸体抬走。”

    几个家丁便将已经用草席包好的尸体从牢房里抬了出来。

    孟晓梅瞧着那草席包裹的尸体,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秦管家被她笑得有些心头发毛,怒道:“你笑什么?”

    孟晓梅收住了笑声,满是讥讽的瞧着秦管家:“草席里面的尸体,真的是你家少爷秦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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