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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谢风流3(大修)

    听到“皇太女”三个字,韶音震惊不已,这样尊贵的人物,她连提都不敢提,但谢大人却敢这样语气玩笑般提起,还拿她这样低贱的身份与皇太女做对比。

    未免太……

    谢大人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说:“你知道么?掌控你没什么意思,骨头太软,横竖一捏就死了。只有掌控皇太女那样的人,才有意思。”

    韶音心跳如擂鼓,不敢回答。

    “可惜。”

    男人又自顾自地冷笑道:“身份是顶尊贵的,性子却懦弱怕事,谋略和能力也都差些,终究还是不那么有趣可爱。不过没事,看她几时坐不住那个位置,也是一桩乐事。”

    “若是个刚烈的性子才更妙。”谢大人冰冷的手指来回抚摸着韶音的脸,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眯起,又低头在她耳侧说:“从今以后,你就学剑舞,莫要做些柔婉可厌的姿态。”

    韶音想,谢大人也许把她当成了当初的皇太女、如今的陛下的替代品。

    狼子野心的谢尚书喜怒无常,韶音在他身边侍奉,也总是战战兢兢的,她看了太多这些贵人暗中的腌臜交易,时刻心惊胆战着。

    她甚至想,谢大人如此胜券在握,可万一有一日他败了呢?

    也许她也会身首异处。

    与这些官员为伍,并不算好事,韶音抓住了姜青姝的手,柔声劝道:“妹妹,听我一言,过好安生日子才是要紧,何必去招惹那些贵人呢……”

    姜青姝发现韶音是在发自内心地劝她,可见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只是迫于现实才委身侍奉谢安韫。

    韶音约莫不敢透露什么。

    看来今日问不出了。

    姜青姝正思索着,就在这时,外头忽然有人敲门道:“韶音,你怎么还在里头?快快收拾好,谢大人亲自过来了。”

    屋内二人同时一惊。

    韶音忙应道:“马上就好。”她急急拿起钗环装饰发髻,对身边的少女道:“妹妹还是快走吧,稍后要是冲撞了谢大人,后果不堪设想。”

    姜青姝只好作罢道:“多谢姊姊。”

    姜青姝迅速离开了韶音的屋子,只是她离开的背影恰好落入男人的眸中。

    谢安韫是临时想过来的。

    王楷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请个人居然还能耽搁,谢安韫正好喝得有些醉了,便出来走走。

    他心里反复翻滚着女帝在紫宸殿内瞪他的模样,也说不清最近怎么就老念着她。

    他便来瞧瞧韶音。

    谢安韫收留韶音,的确是抱着影射女帝的想法,早在女帝还是皇太女之时,还未官至三品的谢大人穿着深绯官服高踞马上,便远远地在猎场嘲笑那个拉不开弓箭的皇太女。

    他跟同僚说:“瘦小孱弱,天真烂漫,无当今圣上之一分威仪,待她践祚[1],岂不是社稷之危?”

    同僚让他小声点,他却嗤笑一声,狂傲道:“便是听到又如何!你觉得这位皇太女殿下,有胆量与我做对么?怕是抓来只小兔子,都能把她吓一跳。”

    “还不及寻芳楼里的美人,好歹会那么几个才艺。”

    这种有辱皇室的不敬之语,也就谢安韫敢说了。

    而一旦想到寻芳楼里的美人,脑海中便禁不住对比螓首蛾眉、楚腰蛴领,又惊觉那少女长得可真真是好看,好看得直直戳进了他的心底。

    忠这样的君,真是晦气。

    谢安韫想。

    这种漂亮的小美人,应该抱在怀里疼惜才对,她坐在上面谈论国事,他却在注视她流光潋滟的眸子。

    所谓持心不正,所见即是色与欲。

    色-欲与权势,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东西,但一旦色-欲染上无上权势,则更令人欲罢不能。

    女帝就是这样。

    从前谢安韫只有掠夺占有的心思,倒也不会一直惦记着,最近却老是想着那小皇帝。

    她还踩他的脚。

    会伸爪子的猫才有意思,谢安韫是越来越觉得她很好玩了。

    他一路走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

    正好看到拐角路闪过的女子背影。

    谢安韫骤然眯眼。

    很眼熟。

    但这里不该有那人。

    韶音的一双眼酷似女帝,难道又冒出个身形背影像她之人?

    谢安韫登时拐了弯,朝那边走去。

    “大人?”身边随从愣了一下,心说韶音的屋子也不在这边,但也不敢阻拦。

    姜青姝一边在前头走,一边注意到身后似乎有人追来。

    谢安韫这人眼睛真毒,这都能瞄见她?

    因花魁献艺,寻芳楼今日出奇得人多,姜青姝脚步灵活地绕开那些人,一边利用拐角试图甩脱他,寻芳楼内满是衣香鬓影,重重叠叠交错的人影几乎迷了人眼,令谢安韫时而能捕捉那抹熟悉的身影,时而又看不见。

    酒意上头。

    他都怀疑自己是眼花了。

    就在此时,那女子的身影又出现了。

    谢安韫眯起眸子,再次追上去。

    姜青姝见拐了无数弯都甩不脱他,索性也不甩了,她瞄了一眼实时,霍凌此刻差不多完事了,正在朝约定会和的地方走着。

    她便故意引着谢安韫往那处。

    路过有些席位时,还特意抄了一只酒壶在手——她早就看不惯这人想给他点教训了,等会有机会就砸。

    谢安韫追寻了一会,失去耐心,命人赶走此处碍事的男客,又继续搜寻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心里也浮起一个荒谬的念头:若是别的寻芳楼女子,不应该这样不断地躲闪,难道真是她?

    小皇帝敢来这里?

    这可是他的地盘,她怎么敢来的,如果是她的话,来了可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谢安韫忽然发现事情朝着他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变得格外有趣起来,他认识她这么久,还从未有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感觉。

    对。

    就是惊心动魄。

    他此刻浑身血液都开始变得滚烫,眼底燃起一丝变态般的兴奋。

    直到那女子再次出现,他便大步追了上去。

    “哐当”一声,拐角处的少女毫不留情地将酒壶朝他的脑袋砸过来,谢安韫敏捷地偏头去躲,但仍被重重一磕,发出一声闷响。

    男人猛地朝一边歪倒过去,眼前有一瞬间的失明。

    “走。”霍凌发出短促的单字,把手递给身边的少女。

    等谢安韫的侍从赶来时,便看到谢大人脸色苍白,一手扶着墙缓缓站起来,一副刚被袭击的样子,吓得他们大惊失色。

    “大人,您怎么了……”

    殷红的血缓缓从男人额角渗出。

    谢安韫睁开双眸,一刹那冷冽无比,杀意毕露。

    “抓住他们!”

    他沉声下令。

    ---

    京中昼夜巡逻的是金吾卫。

    兵部尚书谢安韫遇袭,几乎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金吾卫便以抓捕行凶歹人、扰乱京城治安之名迅速地冲入了寻芳楼,其速度之快简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君后赵玉珩早已暗中知会其任职金吾卫将军的兄长,在外蛰伏已久。

    寻芳楼在京中根基深厚,亦是达官贵人寻欢作乐之地,虽说朝廷官员作风铺张奢靡、沉溺酒色并不好,御史也会弹劾他们的私生活,但平时大家都心照不宣。

    也没谁那么不长眼睛,在这里扫各位大人的兴,得罪朝中大员。

    结果金吾卫这么一闹,众人直接傻眼了。

    金吾卫喊的是抓歹人。

    什么歹人啊?哪个歹人混入了寻芳楼啊?你们金吾卫搜捕歹人搜到青楼来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正搂着美人、喝得上头的一众官员吓得酒都醒了,而正追着姜青姝和霍凌的侍卫,正好和金吾卫冲撞到了一起。

    一个要逮人,一个非要搜查,彼此都不听对方说啥。

    双方自然也起了冲突。

    而某些京中贵人见状不妙,意欲离开,却被金吾卫拦在里头,争执之下局势越发失控,寻芳楼很快就彻底大乱了起来。

    这也是姜青姝的目的之一。

    寻芳楼几乎已经成了这群官员私相授受的窝点了,虽然她拿谢安韫没办法,但朝中还有宰相张瑾的势力与之不合,她何不趁机搅翻寻芳楼,自然有反对谢党的人来弹劾他们。

    寻芳楼内一片混乱,打斗尖叫声此起彼伏,姜青姝跟在霍凌身后奔跑,急急问他:“孙元熙那边如何?”

    “此人心有动摇,属下已看着他离开寻芳楼。”霍凌一脚踹飞几个拦路的侍卫,一边沉声对姜青姝道:“属下探听得知,此人家境清贫,母亲重疾在身,为了替母治病养活弟妹,这才不得不接受王楷的好处。”

    姜青姝笑了,“做的不错。”

    “属下应该的。”

    人越来越多,过道狭窄难以后退,霍凌握紧姜青姝的上臂,低声道了一声“属下冒犯”,双脚利落地一蹬围栏,衣袂凌空翻飞,半抱着她从楼上一跃而下。

    姜青姝:哦豁!好身手!

    她随少年直落一楼,朝四周一瞥,果见一片乱象,有人抓人,有人惊慌失措,有人淡定如初,有人眉头紧锁。

    还有人一边喝酒一边……拍着手叫好的。

    “打得好!打得妙!哈哈哈哈,你们都没吃饭吗!这样打是打不死人的!”

    这又是什么鬼啊!

    ……这个时候趁机拱火真的不怕被打吗!

    姜青姝往那边无意一扫,没看清那人面容,只看到一只熟练转着坠玉扇柄的手,好不风流潇洒。

    随后她便跟着霍凌跑了出去。

    赵家人早已在外接应,姜青姝回到皇宫之后匆忙更衣,赵玉珩站在外间,听霍凌详细讲述前因后果。

    “陛下砸了谢安韫脑袋?”

    “是。”

    赵玉珩亦始料未及,半晌无言。

    室内,姜青姝重新换上玄金深衣、宽大衣裾,再一一卸去朱红口脂、眉心钿妆,突然就看到眼前划过一道系统提示。

    【谢安韫忠诚-20】

    她眼皮蓦地一跳。

    尚未反应过来,便又看到紧接着闪出的一行字。

    【谢安韫爱情+25】

    ……

    与此同时。

    寻芳楼中,一片乱象。

    本是一片平和景象,自那神秘女子出现袭击谢安韫,随后侍从抓捕不得,金吾卫又横插一脚,谢安韫便是再傻,也发现这背后有人设计他。

    王楷正愁着去找突然不见的孙元熙,想不到谢表兄这里又出了乱子,等他急急忙忙跑过来时,登时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不敢吱声。

    谢安韫盛怒未熄,额角淌落的血迹殷红刺目,好似血海里杀出的修罗。

    脸色阴得好似要滴水了。

    “上哪去了?”他冷声问。

    王楷顿时一个激灵,忙道:“我……我本是要等孙元熙换好衣服过来,谁知不知怎的,孙元熙换好衣服便改口说有事,我要拦着他,没想到也被人泼了一身,我这不就耽搁……”

    不等他说完,谢安韫便狠狠一闭目。

    孙元熙。

    近来中会元的学子。

    他明白了。

    那女子熟悉的背影,结合先前那如梦似幻的醉意,他只觉四肢凝滞的血液骤然滚烫,好似要烧起来,燎得他眼底俱是火意。

    是她吗?

    也只有那小皇帝才讨厌透了他、敢这么砸他吧。

    他猛地闭了闭眼睛,拂袖转身,临走时只抛下一句。

    “收拾好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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