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姝觉得,谢安韫猜出是她了。
虽然女帝亲自跑到青楼来这事,换成一般人都不敢想,也猜不出来。
但谢安韫不一样。
他是初始就对她有爱情度的。
他早就注意她很久了。
此人本就精明,就算当时因酒劲而不太清醒,但敢砸正三品兵部尚书的人有几个?事后能全身而退的又有几人?再查一查皇宫当天夜里的出入名册,以及她留宿在哪个宫,就能看出一二了。
对于这种忠诚暴跌的情况,姜青姝是有心理准备的。
用忠诚值换学子,如果孙元熙的数值够好,后期回报率绝对远远大于付出。
值得。
不过她是真没想到。
谢安韫掉了二十忠诚,又涨了二十五爱情度?
???
这不对吧。
她可是用酒壶砸了他啊!
踩他脚涨爱情,用酒壶砸还涨爱情,他是不是有一点不为人知的隐藏属性,比如说……他其实是个m?
姜青姝:“……”
别吧。
会玩这么变态的吗。
越不忠就越爱是什么鬼,谢安韫难道是喜欢虐恋情深、相爱相杀那一套?
真是矛盾啊。
姜青姝点开谢安韫的属性面板。
【忠诚-37,爱情69】
忠诚度她已经放弃刷了,这个人都想抠她眼珠子了,可见不必指望能化敌为友,直接视为敌人就好。
而在忠诚一路暴跌的情况下,爱情度越高反而越危险,他很可能再次对她做什么疯批事。
心腹大患,不除不快。
姜青姝神色微冷,关掉属性面板,起身回紫宸殿,临走之前,她站在宫门口,双手紧紧抓着赵玉珩的袖子,乌黑的眼珠子望着他,欲言又止。
赵玉珩知道她要说什么,微微一笑道:“陛下这回知道外面有多危险了吧?”
她却狡黠一笑,“好歹砸了谢安韫,不亏。”
“陛下还真是……”
赵玉珩无奈叹息,拢紧大氅,单薄的身躯迎着萧瑟寒风,雪领在风中簌簌飘摇,嗓音转低,“后面的事情,臣会处理好的,金吾卫既然搜查寻芳楼,自然也要查出一些东西来,这寻芳楼里的龌龊事不少,封停几日,暂时绊住他们的手脚,倒也不难。”
“他们会注意赵家吗?”
“自然,但陛下不必忧虑,他们裁撤神策军,便是早已想削减臣家人手中的实权,无论有没有此事,他们皆不会放过臣和臣的家族。”
“那……孙元熙……”
“陛下这么在乎这个学子?”
她点头。
赵玉珩叹道:“既然他家境贫寒,臣会让人去给他送一些银两,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不必为了金钱而舍弃本心。”
说着,他微微抬袖,咳了咳。
姜青姝也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可惜朕拦得住一个孙元熙,却拦不住这天下千千万万个孙元熙,如今虽开放科举,但朝中人人结党,刚正不移、直言不讳者被视为异类,有多少人本着建功立业之心,最后却不得不随波逐流?”
夜色寒凉,仅仅是站在这里吹了一会风,赵玉珩便咳嗽得极为剧烈,听她说完,他微微抬睫,眼底似因为咳嗽而蒙上一层水光。
他说:“陛下说的是,所以陛下需要努力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不知为何,姜青姝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很深沉,带着一层无法言说的深意,好像在透过她注视着什么,只是一刹那过去,便归于沉寂。
姜青姝对赵玉珩的感觉很复杂。
这个君后,总给她一种可靠可信、又与世无争的感觉,仿佛是那股朝堂激流之外的旁观者,不牵涉其中,却又洞若观火。
但偏偏,又因为背后站的是赵家,而无法彻底置身事外。
长得这么好看,心思缜密又温柔体贴,其实真的是个理想的君后啊。
就是好可惜。
要是没有怀孕就好了。
看到他,姜青姝总是会想起之前游戏里的那个角色。
那个出身高贵、明珠一样夺目、最后却跌入泥泞刺杀她的公子。
虽出身世家,又何尝不是世家的牺牲品?
大厦将倾,焉有完卵?
算了。
不想了。
姜青姝回了紫宸殿,开始一边批那无聊的些请安折子,一边刷实时吃瓜——
【左金吾卫将军赵玉息率人围了寻芳楼,并和兵部尚书谢安韫的侍卫发生冲突。】
【金吾卫搜查整个寻芳楼,意外发现了几个朝中官员私相授受、暗中交易的证据。】
【布衣孙元熙回到家中之后,听闻寻芳楼生乱,顿时后怕不已,随后一个人在屋内思索了很久。】
还有一些比较离谱的:
【御史房陈早早蹲守寻芳楼中,寻找可以弹劾的大臣,没想到被混乱的人群绊倒,扭伤了腰。】
【工部虞部主事黄绥瞒着夫人在寻芳楼寻花问柳,看到被绊倒的御史房陈,吓得翻窗而逃,却被金吾卫当做可疑人员抓住。】
【听闻自己的丈夫跑去青楼被抓,黄绥的夫人李氏决定让他自生自灭。】
此外,还有关于谢安韫的最新动向:
【兵部尚书谢安韫被人砸伤脑袋,暴怒不已,事后听到齐王世子王楷的话,猜出是女帝和赵家联手在背后捣鬼。】
【兵部尚书谢安韫调取了皇宫出入名册,对赵家的印象大大恶化了。】
【兵部尚书谢安韫连夜邀请左右监门卫将军入府一叙。】
【尚书左仆射张瑾在家中研究棋局,拒绝了几位朝臣的深夜拜访,对外面的动乱毫不在意。】
抓人却扭到腰的御史,心虚翻窗的大臣,隔岸观火的宰相,恼羞成怒的谋臣。
真是精彩啊。
姜青姝猜,谢安韫这次一定是被激怒了,要么直接对她下手,要么断她羽翼,拔除背后帮她的赵家。
后者极有可能。
而赵家呢?
【坏了谢安韫的好事,金吾卫赵玉息和其父赵德元暗中得意,认为女帝已经彻底信任君后和赵氏一族。】
【赵玉息忠诚+5】
【赵德元忠诚+4,野心+5】
姜青姝托腮翻着奏折,听到系统提示时笑了一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御前女官秋月处理完内侍省诸事,回到殿中,在她身侧磨墨,看到她笑,也笑着问:“陛下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谈不上。”她打着哈欠,懒洋洋道:“说不定是坏事呢,也许明日朕就有麻烦临头了。”
“陛下不怕吗?”
“怕又有什么用?该来的总会来。”
秋月疑惑地瞧着她,过了须臾,扑哧一笑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总感觉陛下和从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只是瞧着陛下从容的样子,臣总是会禁不住想起当年的先皇。”
就在此时,外间有沉重整齐的脚步声响起。
是禁中宿卫换班。
姜青姝又看到一则消息:
【左监门卫大将军派人入宫,调派皇宫内各宫室宿卫人手。】
---
姜青姝再一次被“软禁”了。
起因很简单。
先是宫中有宫女被黑影惊吓,随后监门卫发现有刺客,一路声势浩大的抓捕之下,发现刺客逃到君后的凤宁宫附近,就神奇地消失了。
监门卫大将军当即要求搜查君后宫殿。
但搜宫乃是大事,何况是一国君后的宫殿,岂能想搜就搜?
那一夜,赵玉珩就披着一件单薄长衫,神色冷淡地站在那儿。
无人敢闯进分毫。
但随后,后宫就有流言蜚语传开了,说刺客和君后有关,所以君后才不让搜查。
姜青姝被顺理成章地禁止私见赵玉珩,说宫中刺客还没抓到,为了龙体安危,陛下最好别四处走动,就乖乖待在紫宸殿等他们抓刺客。
至于这个“刺客”到底存不存在,什么时候能抓到,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
此外,他们还以“保护君后”为名,在凤宁宫外增加守备,严格审查出入宫门的所有人,企图切断君后和宫外赵家的联系。
外加谢安韫已经知道君后有孕之事,这一次,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打起来打起来!
姜青姝蹲在紫宸殿吃瓜,当然,这不代表她就很闲了。
她的任务也很重的。
——比如在殿中撒泼打滚、大吵大闹。
“什么刺客!好端端的哪里来的刺客?!你们就是在针对朕,朕现在要去探望君后,谁都不许拦着!”
没有心机、蠢笨天真、一心倚重赵家的傀儡皇帝闹了一晚上,大喊大叫着要去见君后,却被薛兆堵住去路。
薛兆神色冷漠,“请陛下不要为难臣,臣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
她愤怒地望着他,将一只价值连城的三彩花釉梅瓶朝他扔了过去,薛兆险险躲开,花瓶砸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四分五裂。
姜青姝怒骂:“你们这些人都是串通好的,朕才不会信!滚开!朕非去不可!”
小皇帝提着裙摆要冲出去,侍卫们不敢碰她,只好紧闭殿门。
少女一把扑到殿门上,双手拼命拍打着,大喊:“薛兆!朕命令你开门!”
“上回军棍还没打够吗,你敢这样关着朕!朕定饶不了你!”
“来人啊!开门!”
里头的女帝失态地大喊大叫,守在夜风中的霍凌不动声色地朝里一望,随后垂眸缄默。
大殿正门处,薛兆冷冷按剑而立,充耳不闻。
殿外的灯笼拓落一道冰冷坚硬的影子,男人身上的软甲被照得锐气森森。
无人开门。
过了许久,一道清脆刺耳的破裂声又再次响起。
“哗啦——”
像是气得又在砸花瓶了。
众人:“……”
真能闹啊。
但无论宫室内何等吵闹,无人敢理会女帝分毫,直到半个时辰后,殿中的声响渐渐消失,只余夜风断续的呜咽声。
小皇帝闹腾累了,再没了动静。
薛兆眉峰不动,仿佛习以为常——在女帝登基之初,他总会三天两头应对这样的事,起初,小皇帝还会把威胁的话挂在嘴边,后来发现无人理会,便只会用砸花瓶这种手段,可笑地闹一闹。
由此可见,女帝近日看似稳重不少,不过是君后暗中指点而装出来的假象。
离了君后,还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帝王。
薛兆心底轻蔑。
怪不得谢大人于信中告诉他:“陛下受君后蛊惑颇深,自今日起,不计手段,切不可再让陛下私见君后。”
待到三更,殿中灯烛熄了大半,薛兆又面无表情地挑了几人入殿,霍凌主动上前,半跪在地,抬手沉声道:“属下愿意为大将军效力。”
薛兆扫他一眼,突然想起什么,道:“上回是你给我送的药?”
上回薛兆被女帝打二十军棍,有人暗中留了金疮药给薛兆,让薛兆很是意外。
少年点头。
“送药为何不留名?”
少年又飞快摇头,压低声音。
“陛下上回责罚将军,毫无道理,属下只是为将军感到不平,何况只是区区伤药,属下若是故意留名,怕是会让将军觉得属下别有居心。”
薛兆细细端详他片刻,倒也没多想,伸手重重拍了拍少年的肩,“起来吧,进去看好陛下,有什么事及时汇报。”
“是。”
少年起身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