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方一挥手,一群打手直接一拥而上,把正在喝茶聊天的几人按住,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下把他们拖了出去,动静之大,几乎引起整个茶楼的客人侧目。
&34;干什么啊?你们要干什么!?&34;
他们惊恐地挣扎,被几个壮汉往大街上一推,茶楼外来往的人群立刻朝这里看了过来,那几人挣扎着要爬起来, &34;你们是谁……啊!&34;
一拳狠狠砸在了脸上,那人发出一声惨叫。
随后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34;啊!不要打了!我们无冤无仇,你们是不是认错了……&34;&34;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么敢打人,还有没有把王法放在眼……啊!&34;&34;好汉饶命!饶命啊!&34;
那些人起初还在喋喋不休,后来被打得抱着头在地上乱滚,语无伦次地求饶,鼻涕眼泪一起流,好不凄惨。
陆方抱臂站在不远处,冷笑道:“王法?便是那京兆府尹在此,他也不敢管我们大人。”人群一片哗然,周围的人一边惊惧地看着,一边悄悄议论。见这架势,这打人者来头势必不小,也都不敢上前劝架。茶楼里所有人都在往外头看。
就在那一桌不远处,坐着一个束着高马尾的漂亮少年,他原本也在兴致盎然地一边嗑瓜子,一边听邻桌聊女帝的八卦,正听得正津津有味,还想着回家说给阿兄听。
谁知,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张瑜疑惑地朝外头看,看到那群人下手如此重,不由得皱眉。
大白天的,说打就打。
好大的威风。
又是权贵欺压百姓。
而外面,陆方挥了挥手,打手稍稍停了下来,陆方缓慢上前,一脚狠狠踩在其中一人的胸口,沉声道: “叫你们乱嚼舌根子,那些话也是你们配议论的?!”
那人哭嚎道: &34;大人饶命,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34;
他们简直欲哭无泪,只能自认倒霉,明明这些天大家都在议论那些个风流韵事,还有人写话本编些风流野史呢,怎么独独就他们要挨打了?
陆方用鼻腔发出一声冷哼,又蓦地收回脚,对方以为打完了,正要松一口气,
就看见陆方不紧不慢地一挥手, &34;继续打!狠狠地打!&34;
&34;啊!&34;
一群人上去,再一次对着他们拳打脚踢。茶楼里的少年轻轻“啧”了一声,嘀咕道: &34;下手真狠。&34;
他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了,拿起佩剑以轻功掠了出去,剑未出鞘,剑鞘已将其中一壮汉的手肘轻轻一敲,随后右腿一踹,将他们轻松扫开。
他抱臂挡在挨打的人前面,俊秀的脸迎着阳光,双眸清亮,懒洋洋道: “我说,在大街上把人往死里打,你们未免也太嚣张了。&34;
陆方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有胆子拦自己,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看此人身手,应该还是个练家子。不过敢碍事,就是找死。
&34;不关你的事。”陆方冷声说: “臭小子,速速滚开,别在这里碍事。&34;
张瑜嗤笑: “我就不滚,这事儿我管定了。”
&34;你找死么?&34;
&34;对,你们有种上啊。&34;说罢,这少年还嚣张地对他们勾了勾小拇指。
好几天没有松松筋骨了,能把他们揍一顿也不错,少年展开双臂,悠然地撑了个懒腰,下一刻那些人抄了家伙朝他攻来,张瑜好似背后长了眼睛,连剑都不需要拔,就轻轻松松把他们撩倒在地。
“就这点儿本事?”他打了个哈欠,睫羽微微往下压着,笑意惺忪懒散,好似完全没过瘾。陆方目光一冷,蓦地拔了剑朝他冲来。
陆方身为谢安韫的贴身侍从,身手很是了得,被少年如此挑衅,当即挥出一剑朝少年砍去,张瑜戏谑地扬了下眉梢,握紧了剑鞘。
他本想用剑鞘轻松挡过去,但一想到这是七娘送他的剑,极为精巧,可不能如此糟践。
还是爱惜些好。
他握鞘的五指张开,瞬间改为握住剑柄,轻轻反手一抽,雪白剑身荡出的清光犹如白昼,只闻铿然一声,剑身迅疾如电,灵巧地挡回了陆方的攻势。
唰!
陆方虎口发麻,被少年单手击退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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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芒四溅,犹如龙吟。
陆方盯着那把剑,刚想开口,忽然听到一侧传来郎主冰冷的声音。
&34;这把剑是谁送你的?&34;
陆方立刻收剑后退,侧身让开一条路来,恭声道: &34;郎主。&34;张瑜抬眸,看向来者。
男人一身锦衣华服,凤目长眉,黑瞳深处敛着一点寒光,相貌是整个朝野皆知的俊秀风流,举手投足却透着倨傲与阴冷之气,一看就极不好惹。
不过,不及他阿兄。
张瑜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慢悠悠道: “关你什么事?”谢安韫盯着他手中的剑,目光越来越暗。如果他没有认错。这是…莹雪剑。
开国女帝当年所用,如今应该好好地被存放在皇宫中的那把剑。普通人绝无可能拿到这把剑,只有可能是
是她。
眼前这个相貌俊秀、身手极好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是她把这把剑送给他的吗?他认识女帝?还是说,这把剑是他用什么手段得来的?
谢安韫眯起眼睛,盯着他手中的剑, &34;阁下手中之剑,可否借我一看。&34;少年一怔,没想到他上来不是说打架的事,而是要看他的剑。
张瑜毫不犹豫,一口拒绝: “不行。”这可是七娘送的剑,绝对不能给别人碰。谢安韫的目光陡然阴沉了下来。陆方上前一步,喝道: “你小子,别不识好——”
张瑜不等他说完,就眉梢一挑,好看的眼睛里瞬间带了几分戏谑与轻嘲: “喂,到底是不识好歹?你们在这里欺压无辜之人,我不过仗义出手、伸张正义,既然你们都打不过我,那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34;
一缕轻细的碎发浅拂过他的脸,少年反手收剑入鞘,那双明亮粲然的眼睛微微一弯,说出的话却不是很友好。
&34;江湖规矩,打嬴再说。&34;
他人就在这儿。
江湖人一贯以武会友,打不过就乖乖闭嘴,眼前这京城权贵欺压百姓,张瑜对他毫无好感,愈发不会态度客气了。
&34;你!&34;
陆方简直是惊了,从来没见过有人在京城提什么“江湖规矩”的,这小子究竟是从哪来的?
他们没
动,张瑜便侧身回头,用足尖轻轻踢了踢地上还在发呆的几人,提醒道:“喂,快走吧。&34;对方如梦初醒,踉踉跄跄地起身,连道谢都来不及就立刻跑了。
张瑜又偏头看向谢安韫,漂亮的指骨摩挲着剑尾的青色剑穗,随风轻轻散开。
&34;到底打不打?&34;
他不耐地催促。
打?
怎么打?
方才这少年一招能轻松挑开陆方,可见他绝对是个高手,若是以谢家暗中养的那些高手敌之,才不会落下风,然而谢安韫此番出行,并未带那么多人。
他双眸寒冽地盯着他,突然冷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 “你以为你救了他们,他们就能轻易逃过一劫吗?&34;
“什么意思。”
&34;在这个京城,我不想放过谁,那人就绝对逃不掉。&34;
张瑜一怔,随后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34;是吗?&34;他扬起睫羽,直接问: &34;你是谁啊?&34;
他就是想知道,是谁这么嚣张,上一个这么嚣张的王家可已经被抄了,他阿兄在朝中势力鼎盛,都从未像他这样明着嚣张。
谁知谢安韫居然不回答他了,而是上前几步,慢慢拢着袖子走到他眼前,笑意冷冽之中带着阴沉算计,低声说: &34;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我便告诉你我是谁。&34;
离得愈近,少年怀里抱着的剑鞘他在眼底愈发清晰。
看这少年的神态,或许他自己都看不懂这上面的图腾代表着什么,才敢将此剑随身佩戴,招摇过市。
不过也是。
人人都听说过莹雪剑,但如今见过此剑、能认出此剑的人少之又少,便是拿到朝堂之上去,能认出的朝臣也少之又少。
张瑜目光澄亮地望着他,说: “那我也不告诉你。”他才不会再给阿兄惹事了。
兄长风寒刚好了很多,这段时日又为了战事操心劳累,手上旧伤添新伤,虽然兄长没有把自己的伤给他看过,但阿奚最擅长爬屋顶掀瓦片,如若想窥探一个人,他有一万种方法。
再不济,就不停地去骚扰周管家,等周管家被烦到不行的时候,就会告诉他了。
自然也能打听到,阿兄因为护驾受伤了。
是为了保护女帝。
虽然很少听兄长评价现在的皇帝,但张瑜从小就很讨厌皇家人,兄长身上的旧伤都是先帝造成的,一想到兄长又是新帝的臣子,张瑜依然有些膈应。
他这几天都听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的八卦了,连这种权贵都能当街欺压百姓,可见新帝的治理并不怎么样。
张瑜迎着他的目光,突然弯眸一笑, &34;还有一种办法。&34;
&34;哦?&34;
“那当然是——”少年嗓音微顿。
一点冰凉的触感落在男人颈边,莹雪剑恰如其名,触感轻盈若雪,却能夺命于瞬息。少年的笑容明媚又漂亮,望着谢安韫,继续道: &34;——杀了你。&34;
也算为民除害。
江湖剑客做事,可全凭心意。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自然也能轻易杀一个坏人。
谢安韫身后的侍从瞬间紧张起来,陆方甚至失声唤: “郎君!”
谢安韫根本不怕,反而又笑了。
他觉得很可笑,这少年就算通天的功夫,也绝对逃不过四面八方的天罗地网,尤其是在京中这种地方,以绝对的皇权和世族势力所掌控,绝对容不得这些不入流之人威胁朝廷命官。
握剑的张瑜轻压剑身,在他颈边留下一道殷红的划痕,谢安韫恍若无感,垂眸盯着他,冷笑道:“看来你还是没明白啊,你手上这把剑是——”
他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高喝,截断了他的话。
&34;京兆府办事,民众让开,不得耽误公务!&34;
是京兆府的衙役来了。
为首之人穿着紫色官服,正是新上任没多久的京兆府尹李巡,一听说事涉谢尚书,就亲自来了。少年一滞,眯起眸子看到那些跑过来的当官的。
&34;谢大人!&34;
京兆府尹李巡小跑着过来。
谢安韫回头看过去的一刹那,就感觉颈边的触感骤然消失,随后那少年便趁机如风掠起,好似一缕云烟随风流散。
等李巡抹着汗跑过来之时,他面前已空空如也。
≈
34;谢大人,发生什么事了…&34;
谢安韫不答。
他偏首看着那少年离去的方向,眸色阴戾。
要在偌大京城调查一个人到底是谁,这或许有些难度,但对于眼线遍布的谢安韫来说,如果真的倾尽全力去查,是可以查到的。
谢安韫擅绘丹青。
以画像寻人,更为简单。
约莫一日后,陆方神色怪异,前来向郎君禀报那少年的身份。
那竟是张相的亲弟弟。
且经过调查,先前大闹大理寺的人身份也真相大白了,也是他。
至于裴朔查案,为何张相的亲弟弟会从中协助,这是个疑点。但联想到张相和女帝如今的关系,这似乎就可以得到解释了。
还有那一夜。
公主府那夜,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谢安韫马上就可以得到她了,却突然听人回报,说女帝消失不见了,那些被杀的尸体皆是被神秘高手一剑割喉。
桩桩件件。
一下子全部清晰起来了。
女帝并不是在逍遥酿事件之后才与张瑾合作,而是在更早的时候,早的难以想象,所以对付王谢两族,或许也是他们共同商定的事。
且她送那把剑给张瑜,究竟是讨好张瑾、爱屋及乌,还是对张瑜也有意思?
谢安韫不明白。
陆方禀报完了之后就退了出去,随后,谢安韫便独自在窗前站了许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晚间下了一场雨。
雨水迅疾地从檐角拍落下来,哗啦啦地冲刷着石青地面,打着湍急的漩涡,聚成无数浑浊的水洼。
陆方惴惴不安地守着,突然听见一道开门声,他连忙迎上去: &34;郎主。&34;
&34;备车,我要进宫。&34;
&34;郎主,眼下这个时辰……&34;
他望着雨幕,侧颜凉若雪色,又冷淡地重复了一遍: &34;备车。&34;
陆方只好转身去准备了。
片刻后,谢安韫撑着伞走入雨幕,被吹得乱舞的衣摆随着走动被雨水沾湿,染上斑驳的深痕。身后树影飘摇,细枝略显无力,好
似要被风摧断。
而此时此刻,张瑾也在屋中独自下棋。
窗外的树影大幅度地晃动,呼呼啸声敲击着窗棂,好似风雨之中叫嚣的鬼影,屋内却静谧暖和,清淡的茶香四散而开。
张瑜刚和兄长说了昨日的事。
起初,他只是在说和谢安韫之间的冲突,这少年不知谢安韫的身份,满口“那个坏人” “恶霸”,但张瑾消息何其灵通,早就知道那人是谁。
呵,谢安韫。眼下多事之秋,他还是这么冲动。
张党的御史闻风而动,早已在昨日便递交了弹劾谢尚书当街打人的奏章,张瑾慢慢品茶,听弟弟和自己分享趣事。
“阿兄,我这把剑有什么特别?他一直想看我的剑。”&34;这是一把绝佳的宝剑,那人或许是爱剑之人。&34;
&34;是这样啊。&34;少年指尖灵活地转着茶杯,不曾多想。
就算是和兄长说话,他身边也放着那把象征天子的剑,无论他走到哪里,此剑已经形影不离,而五年前张瑾送他的那把佩剑,早已被他小心地收回了剑匣里。
他喜欢就好。
张瑾没什么可说的。
对于女帝送他剑的行径,张瑾也无法不令自己去深想,时而觉得是女帝别有所图,时而又觉得自己不过自欺欺人,是在寻找借口,用以否认她纯粹地喜欢阿奚这件事。
张瑾不知道自己何时如此纠结了。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也徒徒困扰了他许久。
昨日之事一发生,张瑾便觉得,至少还要为阿奚重新做一把不那么招摇的剑鞘。
正好薛兆认识京城最好的铁匠,改日就让薛兆来为阿奚置办一下,薛兆是个习武之人,自然也懂什么样的剑鞘最得阿奚心意。
张瑾喝完一杯茶,少年主动抬手,为兄长甄满。
“阿兄请。”
张瑾浅呷一口,又抬眼问: “你这几日怎么又往茶楼跑?”
“听八卦。”
少年笑了起来,认真地说: “阿兄你日理万机,可能不知道,我最近听到很多有趣的风流韵事,不过,都是关于那个皇帝的。&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