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尽取,本座意欲立国,你们谁赞同,谁反对。”
广阳郡蓟县官署,一个空旷的房间,几个身影围坐在一张长桌,他们目光都看向了上位的那个年轻人,那正是幽州无数黄巾的领袖,更是自然教的教主许辰。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心里都是一震,竟也走到了要立国的时候吗?
这几人分别是王当、陆平、黄龙、田石头、沮授等人。
幽州黄巾上面的头面人物基本都在这里,而他们的反应,也将决定幽州黄巾未来的走向。
是保持现在的状态继续走下去,还是正式立国昭示天下?
陆平沉吟片刻,最先发表意见:“属下以为,此时立国未尝不可,只是如此一来,我们恐怕要为天下诸侯所注视,这似乎与此前韬光养晦的策略相悖。”
王当一听就皱起眉来:“怕他个甚,俺觉得就该立国,立了国才好让天下人知道,下面的兄弟也更有信心!”
陆平看了王当一眼,随后拱手不语。
沮授也是跟着道:“属下也与王帅一般看法,黄巾已取幽州,再怎么韬光养晦也无法遮掩锋芒,不如直接立国正名,给天下穷苦百姓和公义之士竖立一面旗帜,于吸引人心而言,立国具有大用!”
田石头和黄龙相视一眼,也都是一拱手附和立国之议。
见几人都做出了表态,许辰心中也就有底了。
这個小会议一定程度上也能反映下面的人心所向,如果实力和局势都不合适,那么今日的会议风向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即便是陆平也没有明确反对,只是提出一些疑虑而已。
这当然不是许辰突发奇想的提议,对黄巾来说并没有什么缓称王广积粮的必要,自然教的属性注定了必定会遭到外部针对,这不是低调就能规避的问题。
韬光养晦,只不过是为了避开联军势头正盛的阶段,如今联军讨董失败,可以预见再难有第二次组织,黄巾也就不必那么畏手畏脚。
许辰所考虑的,更多也就是立国带来的好处了。
正如沮授所言,立国正名之后,自然教的旗帜也就竖立起来,天下穷苦百姓也就都有了可以追逐的念想,而一些开明士人甚至也会考虑投身其中。
立了国,就意味着秩序和制度的建构。
而以一个新秩序新制度构建的国度,必定会颠覆旧的秩序和制度,不论敌对还是认同的人,都需要去认真对待它。
而且,当地盘渐渐变大了之后,旧的军事治理制度就逐渐变得不合适,这种不合适并不是不能运行下去,而是这种制度对百姓的包袱太过沉重。
虽然现行制度不至于秦国那种耕战制度那么极端,但百姓们也确实不轻松。
为了应付战争,黄巾必须把绝大部分的资源投入到军队和战事之中,这并不利于持续平稳的发展。
黄巾需要适时做出应变,给百姓松绑,开始向民生建设进行一定的倾斜。
如此,军政合一有必要开始军政分离,而军政分离,那不如直接立国。
“既然如此,本座意在来年新年之时,召开大典正式立国。”
这一次许辰不再是询问意见,而是直接宣布决定了,而这也让众人反应不一。
王当田石头黄龙几人都是神色振奋,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陆平性情沉稳一些,只是笑了起来,唯独沮授目光微闪的看着许辰,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公要如何立国?”沮授沉声询问。
此问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许辰。
建立国度这种事情,只有许辰这个领袖才有最大的发言权,许辰的意志决定了黄巾的未来面貌,而立国就要面临很多关键问题,这让他们的情绪都跟着严肃起来。
教主要建立什么样的国度,黄巾要建立什么样的国度?
“立国之前,需先立教法,我们的国度是什么模样,这不由某一个人而决定,而由教法决定!”
许辰知道,立国只是结果,立国之前才是关键。
只是他这句话说完之后,在场所有人都是怔了怔,他们不太理解,为什么立国之前,需要先立教法。
立国不就是组建朝廷分配官职确立名分昭告天地吗?
唯独沮授心中一震,若是这般,那也意味着教法在新的国度要高于一切,甚至包括主公自己!
“教法是我们的根本之法,往后我们的婚姻、劳工、工商、刑名、教育等等一切律法,皆要以教法为底层基准。
既然如今我们要准备立国之事,那就要明确的教法条文,对国家、社会、个人都做出具体的解释。
有了这些解释之后,我们才能确定要建立的是什么样的国度,才能知道要设立什么样的律法,要设计什么样的组织框架!”
许辰说的这些东西,其实他们都不太懂。
虽然他们到现在都受过许久的教育,但许辰这一套对他们毕竟是陌生的新东西,这和他们认知里的立国完全不同。
即便是沮授,也不知道许辰许辰要做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我们的教法要明确,黄巾朝廷的权力,来自于广大百姓,因为我们自然教天然代表着广大百姓的利益,我们要建立的国度,也是以自然教为领导,代表广大百姓利益的国度。”
当许辰再度说出这一句话,众人这才若有所思起立,而沮授则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这是要以教法构筑新国度的合法性!
不必弄什么玄之又玄的天命五德这些东西,直截了当把教法放在崇高的位置上,然后以教法规定了一切,实现自身的合法性。
不过这其实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许辰后面的话。
“朝廷的权力来自于广大百姓,那么朝廷也就需要接受百姓的监督,我们也就需要建立足够完善的监督机制!”
这一点,王当等人倒是一下就明白过来,毕竟他们对这个并不陌生,从一开始黄巾就尝试构建监督机制,并且这种尝试从民间到军中都进行过,所以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如今经许辰这么一解释,他们才知道为什么要存在这种机制。
沮授心中狂跳,作为儒家士人,他却知道这是多么惊涛骇浪的事情,这实际上是受命于天还是受命于民的问题,这个合法性变了,那一切都变了。
受命于天,意味着要高于百姓。
受命于民,那就意味着百姓要高于一切。
既然如此,亘古未有让百姓监督朝廷的这种事情,自然而然就会出现,这种不同寻常的意义,反而只有沮授这种深谙儒家之道的家伙才能明白。
主公这可真是要开天辟地啊
“我们的教法也要规定,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基本权利。”
许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十分平静的说出了下一句:“既然人人平等,那就不能再有所谓的君主存在,我们的朝廷领袖只是宰相而已,而宰相则由神教推举就任。”
这句话宛如石破天惊,众人心里最为关心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确定。
肉眼可见的,王当、田石头、陆平、黄龙都松了一口气,然后他们看向许辰的目光,则更加崇敬起来。
沮授更是长吸一口气,虽然以自然教的属性而言,天然就不该存在君主,但真的从许辰嘴里说出来之后,他还是感觉到一种震撼。
谁不想做那万人之上的唯一,谁不想做那天下最尊贵的人!
沮授可以肯定,如果现在许辰真的要称王称帝,下面的人不管再怎么失望,也一定会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个事情。
而许辰还真的就没有这么选择。
现在许辰不这么做,以后再想做,那就没法后悔了。
沮授认真的观察起许辰的神态和眼神,他只看到了坦然和平静,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似乎所谓的帝王身份,在对方眼里只是粪土而已。
这对许辰确实不重要,皇帝这种变态的生物,并不能让他渴望,反而会让他恶心。
屋子里一时有些安静,众人目光闪烁,他们都在想象着一个没有君主的国度,会是一个什么样子,这一点连沮授都心里没底。
这真的能行吗
相比于他们心里的兴奋和忐忑,许辰就十分平静了,他十分确信不存在什么没有皇帝就过不下去日子的道理。
看似惊天动地的事情,其实捅过那层纸,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只是平静的继续说着关于教法的设计。
“因为人人平等,所以我们要消除一切奴隶的存在,因为人人平等,我华夏各个族群也都应该是平等的相处,因为人人平等,所以天子女子也应该接受教育进行工作。
这是教法赋予的权利,这些权利又将以各个细分领域的律法所确定下来。
我们的国度,便是这样依据教法而确立,不论朝廷运行、社会生产还是个人生活,最终都是以教法做为基石。
所以在事情开始之前,我们首先要完善自己的教法!”
到这里,众人才都是明悟了过来,他们意识到教法的真正意义。
原来自己要创建的国度,从一开始就和旧有的有天壤之别,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们对此很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