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曹操亲眷的境况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傅燮从刘协手里接过望远镜,看了一阵之后,也是放了下来。
刚才看了一眼卞氏与曹丕等人,傅燮明显发现他们的面色并不怎么好。
如卞氏这样曾经的贵夫人,如今也变的如一般村妇的模样,衣着朴素面无妆容,曹家的几个儿女,也多是显瘦了些,这一看就知道他们日子过得紧张。
刘协道:“倒也不奇怪,他们这家子多是女人孩童,只一个曹丕稍大些,日子自是不好过。”
说话之时,刘协也想起当初自己还曾经与曹家人一同接受了玄夏的改造,那时候大家相处还比较尴尬,好在改造结束之后也就各走各路了。
区别在于自己是主动投降而来的,而且带了一大批士兵一起投降,玄夏朝廷看着这份功劳给了不少照顾,这让自己日子过得也就轻松许多。
而曹家是被玄夏大将赵云俘虏而来,那待遇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过得艰难也不令人意外。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忽听得人群一阵动静,他们神情一振,往天上一看,果然是已经到了时候。
再一转头的时候,远处一队队的黄巾正提着刀走入刑场之中。
眼看就要行刑,百姓们自然是兴奋起来。
旧当权者的人血饭,他们还是不介意吃一吃的,这不是什么变态和邪恶,而是泄愤和解恨。
刘协连忙拿起望远镜,所看的方向正是曹操,这个时候哪怕只是以看客的心态,他也不免有些心情复杂。
换了之前被曹操挟持的时候,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今天这个模样。
整个过程十分的平静,刘协看到黄巾们整齐的抬起手中长刀,然后随着一声号令,几百把刀一同落下,利落的就结束了一切,只有几百个人头滚动,给这平静添加了一丝血腥和恐怖。
结束的太平静了,平静的让刘协有种不真实感,曾经那个叱咤一时挟持天子的枭雄,就这么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只是很快,他就被人群的骚动所惊醒,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下面的百姓高兴的齐声呼喊起来,喊声非常驳杂说什么的都有,可以确定的是大多数人都对这场行刑都十分激动和高兴。
那普天同庆的气氛让刘协不禁有些心惊。
这时候,他莫名有种后怕,还好自己已经投身于玄夏之中,不然这样浓烈的仇恨憎恶,同样可以落在自己身上。
他发现了,玄夏的百姓对旧当权者,普遍有种浓烈到极致的憎恨,一个两个或许没什么问题,但几乎全民都是这种态度,那就有点吓人了。
若是自己还是那个大汉皇帝,那现在还要被几千万的玄夏百姓憎恨,只要想想这种事情,刘协都觉得通体发寒。
莫名的,这时候他有所感触。
其实不看别的,只看这满地已经沸腾的人群,这天下的归属就已经毫无悬念。
天下无数的生民,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之中,终于第一次明确的弄清楚了谁才是敌人。
刘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状态,或许可以用觉醒来说,生民百姓一旦觉醒,就再也不能忍受如往常一样被奴役了。
即便玄夏在战争上还有那么万一的可能会输,但人心所向足以淹没一切,刘备孙权就算有如神助,也绝不可能杀得回来了。
心中正唏嘘的时候,他也下意识看了一眼曹家人所在的方向,就看到卞氏和其他几个夫人哭做一团的模样,而曹丕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曹植曹节都跪在地上低头不语,唯有曹冲和其他年幼的曹家子嗣茫然不知所措。
幽幽长叹一声之后,刘协看向了傅燮,沉声道:“说起来,咱们的策略是对的,棉布一经进入市场,果然受到百姓极大欢迎,我们占据了市场先机,或许可以考虑扩大规模。”
傅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在这个关头刘协会聊起生意,想了想后,他点头道:“确实可以考虑。”
刘协道:“既要扩大规模,现有的人手肯定是不够了,还得再招揽一些人才和工人才行。”
傅燮道:“工人好办,如今秋收已过,多是愿意务工的人,只是要招揽些能管事的人,就需要一些时间才行了。”
刘协一阵点头,随后沉吟一番:“人才确实难得,玄夏工商繁华人才需求极大,别说学宫的毕业生了,就连中学出来的人,都会被疯抢,我们要和别人抢人的话,若是不下足工薪的话,恐怕不易。”
傅燮自然清楚这个,不过这也没办法,玄夏的工商已经繁荣到一定地步,人才根本就供不应求。
玄夏学宫这种顶尖人才,基本不会流入到市面之中。
偶尔有那么几个,也是奇货可居,自己这小家小业的根本不必去想,即便是下面的诸多中学生,要招揽也不是那么容易,傅燮已经做好了出血的准备。
然而刘协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傅燮愣住了。
“我在想,我们这小本生意或许也用不上玄夏的那么实用的人才,那些旧士人或许也可以作为选择,这些人虽是修习儒学未必善于实干,但也是有学识的,总归能用。”
傅燮是聪明人,结合这句话,还有刘协略显突兀的发起话题,他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
往楼下人群之中看去,看到一片愁云惨淡和身边人格格不入的曹家众人,傅燮也就明白刘协这是动了恻隐之心了。
这让傅燮有些意外,毕竟曾经刘协深受曹操之害,如今倒是同情起曹家人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隐隐约约又能体会到刘协的一点心情。
或许刘协同情的不是具体的什么人,而是在同情那个正在渐渐消亡的时代。
这算是一种物伤其类吗
傅燮心里没有答案,但曾经属于士族门阀的荣光时代正在消亡,这确实让傅燮心里有所唏嘘,自己这样的人,其实被时代所遗弃了。
本质上来说,自己和下面的曹家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曹家人跌的更惨了一些而已。
“公子说的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傅燮举起酒杯,望向那几百个人首分离的魏国君臣,摇头苦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