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儿这信的意思是,虽说我耍了你一把,但我要的这些东西全都是之前商量好的,甚至我还把你那份给留出来了,所以,你也别记恨我。
我们山上的人,虽然都是土匪,但大多都是让你们朝廷那些人给逼的,说起来也是苦命人。
我听说你的出身也不好,咱们算是同病相怜,互相理解吧。
我这次抢了这些东西,够我一年半载吃的了,短时间内我们不会再下山劫掠。
而你呢,凭借着功绩也很快能够升官,到时候我们夹道欢迎你滚蛋。
所以,今后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样对大家都好。
为表诚意,我还送给了你一份厚礼。
最后江九儿所谓的八百老弱病残,即是卖惨,又是在量肌肉。
告诉周正我们雁荡山也不是好惹的,你真要死磕,你也别想好过。
看着手上的两封书信,周正一阵无言。
毫无疑问,江九儿信上说的话对他来说绝对是真知灼言。
雁荡山这地形,除非调集大军往死了围困,不然的话,想要攻上山那是比登天还难。
而对方现在又粮草充足,自己手下这几百人正面交战还凑合,要是围山估计再多十倍也不行。
也就是说,想要一口气将山上的土匪全部歼灭,是不可能的。
如果打成消耗战,敌暗我明,最终吃亏的还是周正。
无奈周正也只得对送信的猎户说道:“好!就依她所言,不过她可要保证在我任期之内,雁荡山的土匪不得再下山劫掠,不然,我就是用锤子凿,也要把整个雁荡山荡平!”
老猎户点头道:“九儿姐说话算话,山上的兄弟们,定不会再下山劫掠,如果有不开眼的,不等周大人动手,她亲自便会将其头颅斩下,给周大人送来!”
其实,江九儿也有些无可奈何。
周正觉得她难缠,江九儿又何尝不觉得周正难缠呢。
她留下一半财物粮食给周正,也不是真心的,实在是没办法全部带走,不然的话,谁又会把到了嘴边的肉,拱手让人呢?
反正现在山上粮食足够,就是在山上待个一年半载也无所谓,甚至,现在江九儿,都有心思帮周正花钱买官,赶紧让他滚蛋了。
就这样,这对兵匪组合算是暂时讲和了。
当然,和平只是在双方实力对等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
如果未来时机合适,或者有必胜把握的时候,周正还是会上山的,若是周正一方出现混乱,江九儿也一定会进来掺和一把。
半个月后,一名身穿绸子衣服的中年人站在了周正家门口,在他旁边,还有一辆马车,以及两三个随从。
此时,姜瑶正抱着一箩筐针线正打算去周正家学刺绣,她看了一眼中年人,见其眼生的很便开口问道:“您是?”
中年人留着小半尺长的胡子,眉目和善,看到姜瑶,他便问道:“请问,这户人家是不是姓周?”
姜瑶黛眉微蹙,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您是来寻人的?”
中年人捋了捋胡须道:“对!是来寻亲戚的。”
“嘶!没听说这户人家有亲戚啊?”姜瑶开始上下打量中年人。
中年人微笑了一下,说道:“我家大女儿嫁到了白沟屯,听说嫁给了一户姓周的人家,内人和二女儿也住在这。”
此话一出,姜瑶顿时瞪大了眼睛:“嘶!呀,你是兵部尚书!”
冯程闻言大笑:“哈哈,哪里还是什么兵部尚书,现在我只是益州桃源县的县令。”
“益州?”姜瑶挠挠头道:“益州在哪?”
冯程指了指南偏东一些的方向,说道:“在那边,到了海边坐船再往东南走,那边有个岛,就叫益州岛,岛上有个县,叫桃源县!”
“啊!”姜瑶张大了嘴巴道:“这么远?你怎么去那了?”
冯程笑着摇了摇头道:“去哪里也是做官,也是为国为民,不能因为远近贫富就挑三拣四,知道吗?”
姜瑶摇头。
二人正说着,便见慕燕然抱着一布袋冬枣走了过来。
“瑶妹,和谁说话呢?”她一边吃着枣子,一边东摇西晃,似是自在的很。
姜瑶忙道:“你家的人咧,小舒姐的父亲,朝廷的兵部尚书!”
此话一出,慕燕然瞬间呆住,手中的冬枣也落到了地上。
同时,听到声音的陈新莲和冯之舒等人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当看到冯程之后,冯之舒和冯之云顿时便扑了上去:“爹!”
冯程忙将二人揽入怀中,并轻声安抚道:“乖女儿,可让你们受苦了。”
与之相比,陈新莲的反应还算平淡,看着数月不见的丈夫,陈新莲只是淡淡的笑道:“你来了!”
冯程与之对视,眉眼间尽是柔情:“嗯,我来了,来接你去益州赴任!”
陈新莲想要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她也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嗯!好!”
另一边,看着几人一家人团聚,慕燕然眼中满是仇恨以及愤怒,她一把将偷来的冬枣全都扔到了地上,然后转头便走。
她那剧烈的反应自是引起了冯程的注意,他看着慕燕然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那位姑娘是……”
陈新莲道:“也是你女婿的妻子,她是个北边的燕人姑娘,你当兵部尚书这些年,没少坑害他们,所以这姑娘恨你恨得牙痒痒呢!”
这时,陈新莲见冯程神色有些怪异,便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冯程愣了愣神,随后摇头道:“没,没什么不对,只是在信上怎么没听你提起?”
陈新莲让开了身位道:“还不知你来不来呢,告诉你这些作甚?快来屋里坐吧,周正去军营了,今日是他们屯的大考,估计晌午便会回来。”
冯程并未进屋,而是好奇的问道:“大考?什么大考?他们军中还要考试吗?”
具体的陈新莲也不懂,倒是冯之舒帮着周正写公文的时候了解了些许,于是,她便看向女儿,示意冯之舒解释一下。
后者微微点头,随后道:“夫君当了屯长之后,便为他麾下的兵卒制定了许多训练的方法,为了让他们训练的更加积极。”
“夫君让这些人每十天一小考,一个月一大考。”
“考试的内容,便是平时训练的内容,有行军作战,有弓箭武艺,听说前些日子他还请了个教书先生,让这些兵卒们学习写字呢!”
听到这话,冯程顿时来了兴趣,他眨巴眨巴眼睛道:“之前听说地方的军屯兵战力不如农夫,听你这一说,可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陈新莲笑道:“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反正自从周正接任了白沟屯的屯长之后,这里可谓是大变样了,前些日子,他还剿灭了一二百名土匪呢!”
听到这话,冯程更好奇了,他看向冯之舒,说道:“小舒,先不进屋了,带我去校场看看!”
冯之舒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周正引荐给冯程了,听到这话,她甜甜一笑,说道:“好!我这就带您去看看!”
陈新莲也没有阻止,而是让冯之云去追慕燕然,虽说现在已经和山匪讲和了,但也保不齐有个人贩子什么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就麻烦了。
因为人数太多,校场已经施展不开了,所以周正又平整了一块荒地当做新的训练场地,让他们在这里进行比试。
第一轮的十里越野已经结束。
懂得保持阵型的朱洪依旧领跑第一,张桓第二,何必经过第一次的失败后,痛定思痛,让手下们加倍训练,如今已经能稳稳压制鲁大壮一头了,所以排名第三,鲁大壮老末。
第一次弓箭手较量之后,周正察觉到,一名优秀弓箭手能带动整个队伍的射箭水平,与之相反,若是没人带头,整个队伍的射箭水平将会提升缓慢。
所以,他直接将所有的弓箭手全部提了出来,让他们单独组成了一支队伍进行练习。
以至于后来的比试便没有射箭这一项了。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军阵格斗,还是之前的规矩,胜者对胜者,败者对败者。
张桓凭借着个人勇猛,曾连续获得了两次魁首,但这次他便没那么轻松了。
朱洪在汲取了之前失败的经验之后,这次对上张桓,他并未选择与之硬碰硬,而是将麾下九个班化整为零,不断地袭扰张桓的队伍。
后者擅长一鼓作气冲垮敌军,可碰到这种游击袭扰战术就彻底完蛋了,张桓带人冲了几次,结果毛都摸到,反而是自己累的够呛。
朱洪瞅准机会,一拥而上,直接将张桓击败,成功晋级胜者组。
另一边的何必和鲁大壮就比较无厘头了。
不知是不是天生的克星,何必碰到鲁大壮,便没沾过便宜。
之前一阵妖风把鲁大壮的箭矢射到了红心上,这次二人打的正激烈之时,又是一阵妖风正冲着何必吹了上去。
原本占据上风的何必一方,很多人都被吹迷了眼睛。
鲁大壮见状随即发动了全军冲锋,最终也晋级了胜者组。
何必欲哭无泪:“奶奶的,他怎么运气总是这么好?”
鲁大壮则仰天大笑:“哈哈,爷自有天佑,未来爷当了将军,就是天佑神将!”
“去你的吧!你等着,下一场,我一定好好收拾你!”何必撂这不痛不痒的狠话,开始准备下一轮比试。
而周围围观的军属们则纷纷上前,给自家人递水的递水,包扎的包扎。
冯程看到这一幕,顿时皱起了眉头:“嘶,这军营之中,怎么还有这么多女子?”
冯之舒说道:“我们屯,兵卒和军属都是住在一起的,平日若是没事的话,士兵也能回家居住。”
我们屯?
听到这三个字,冯程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低头看向冯之舒,只见自己的女儿,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军营内,那名身穿甲胄站在高台之上的青年呢。
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一般来说,为了保持军队的士气和战力,军中是不允许出现女人的,不过,听到冯之舒的解释后,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毕竟这些军屯兵是世世代代驻守在这里,完全切割家庭也不太现实。
就在这时,周正也发现了冯之舒,他对着旁边的姜武道:“姜叔,你帮忙看一下,我去去就来。”
“嗯!去吧!”姜武也看到了冯之舒,便点头道。
快步来到了营地之外,周正摘下了头盔擦了擦汗道:“怎么了?家中有事?”
冯之舒上前道:“相公,这是我的父亲,也是你的岳父。”
此时,周正才发现冯之舒旁边还站着一人。
他全身一僵,随后赶忙躬身施礼:“小婿周正见过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说罢,周正便要下跪行礼。
虽说在大乾,君臣见面大多都不需要行跪拜礼。
但女婿和岳父却不同,这属于长辈和晚辈,尤其成婚前没见面,成婚后第一次相见,更是要行大礼以表达尊重。
周正来的时候,冯程也在打量着他这个女婿。
之前陈新莲的书信中只是说周正武艺不错,且受到李文纲的赏识,成为了白沟屯的屯长。
如此,冯程便觉得,周正至少也是三十多岁,五大三粗的筋肉汉子,不然以李文纲那稳健的性情,又怎么会将一个屯几百号人交付给他呢?
然而,当亲眼看到周正,冯程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看其面容,周正最多也就二十出头,且模样清秀,身材匀称结实,不像平日里见到的武者,个个虎背熊腰。
如果换身文人打扮,说他是个秀才,怕是也有人信!
因为看的出神,所以在周正向他行礼的时候,竟也没反应过来。
直到对方跪下,他才忙上前道:“哎呀,赶紧起来,讲这些虚礼作甚?”
将周正扶起之后,冯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说道:“不错,不错,是条汉子!”
周正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老丈人,他紧张的手都不知道放哪。
倒是冯程十分自然的挑起话题道:“这些都是你手下兵卒?”
提到老本行,周正轻松了不少,他指着那些兵卒道:“对,有些是本地的兵卒,还有一些,是我收编的燕人。”
冯程微微点头:“不错,林业在书信中也和我说了,现在燕人已经亡国,让他们来对付北辽再合适不过了!”